等任莹把关于江诀的一切都抛至脑后了,梁艺辰突然带着江诀来到了她的面前。
初冬的天气还不算极冷,但风吹着却已经是冻骨头。
任莹按着梁艺辰发来的地址去赴了约,选的是一家很普通的中餐厅。任莹到的早了些,褪下厚重的外套,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百无聊赖地翻着菜单。
梁艺辰和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女孩比梁艺辰矮一点,全身上下都裹得厚厚的,深蓝色的毛线帽上还坠了一个可爱的球球,仿佛是配套的深蓝色围巾一圈一圈地缠在脖子上,看上去都觉得十分暖和。
任莹看着梁艺辰小心翼翼地提示女孩脚下有台阶,甚至还上手去扶。
坐定后,才开口寒暄。
“这是我莹哥,任莹。”梁艺辰微微笑着,“这是和我很有缘分的江诀。”
任莹伸出手:“江诀你好,我叫任莹。”
江诀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握住了任莹的手。
江诀手背上过于白皙的皮肤上好几处都是明显的出血点,任莹脱口而出:“白血病?”
江诀把手抽了回来,呢喃了一句“不传染的”。
任莹嗔怪地看了梁艺辰一眼,心道这家伙果然并不会白白请自己吃饭,只怕是有求于自己。
任莹安抚地把江诀缩回的手抓在手里:“我就在S城市一院血液科工作,当然知道不传染了。”
出乎任莹的意料,江诀气愤地看向梁艺辰,眼睛里满是抗拒。
梁艺辰有点尴尬,温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莹哥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是想介绍你们认识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江诀默默抽回手,点了点头。
任莹认真打量了这个叫江诀的女孩,女孩虽然明显气血不足,但精神还不错,翻来菜单准备点一些补血类的菜,却被梁艺辰打断了。
梁艺辰按住任莹的手,狡黠一笑:“今天不要再吃补血的了,这家餐厅C市的菜做得最好,我想带她吃吃家乡的味道。”
江诀显然也是没有预料到的,满是欣喜地看着梁艺辰,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在任莹的印象里,江诀沉默寡言但却不像是过于悲观,说得最多的话也就是“对不起”和“谢谢”。任莹实在难以想象江诀曾经对梁艺辰说过那样毫无希望的话。
不过任莹更在意的是梁艺辰的变化,好像半年不到,梁艺辰从一个我行我素的小女孩心态变成了一个细腻懂得照顾别人心思的人。
三人分别的时候,江诀认真地对任莹鞠了一躬:“我其实明白梁艺辰的用意,是我太任性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谢谢。”
其实任莹也只见过江诀这一次,再后来任莹问起过梁艺辰关于江诀的病,梁艺辰就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只说没有问题。
任莹把这些都说给何澜听,何澜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平稳地呼吸却一直紧紧蹙着眉。
任莹莞尔一笑,找了个薄的被单盖在他身上,转头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有时候任莹也在想,怎的自己就和一个病人杠上了,任莹自嘲地笑笑。曾经羡慕江诀几近代替了自己成为梁艺辰最好的朋友,也羡慕她能让梁艺辰那么掏心掏肺地对她,现在又羡慕她有个人这么把她放在心上。
任莹垂下眸子,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个秘密,永远不能说出口的。
何澜睡得很不安稳,没过半小时就醒了,眼睛里满是血丝。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服务台另一头,轻轻敲了敲桌面:“对不起打扰一下。”
任莹抬头看了一眼,就一肚子的火:“你什么都别说,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理你的。你看看你的眼睛!我看你是想被送进急诊!”
何澜还欲说些什么,又被任莹打断:“要么,你现在回家明天去血透科找江诀的资料,要么,你现在趴在桌上睡一觉,等我下了夜班带你去找艺辰。”
何澜闷不做声地走到角落里坐下了,靠在墙上颓丧不已。
任莹整理完手头的资料,看到何澜还没有睡着,就走过了过去:“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执着?”
何澜:“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只知道过来找一个真相,其实我甚至都不知道江诀是谁。”
任莹诧异不已,甚至她原本已经预想了他和江诀有什么爱恨情仇,甚至脑补出江诀因为生病狠心离去为了成全何澜的剧情故事。
如果此刻何澜想起之前的事并听见了任莹的心理活动,可能要原地爆起再大喊一声“预言家”。
“那你要不干脆别想了,”任莹劝道,“这太痛苦了。”
何澜固执地摇摇头,疲惫地靠在墙上:“不可能的,我知道这个记忆对我来说重要至极,我亟不可待地要找到它,一天找不到我就一天吃不下睡不好。”
随后他又勉强勾出一个笑来:“你大概不太会明白我这种自杀式的找记忆的举动吧。”
任莹忽然恍惚了一下,这个表情的何澜和当初那个小心翼翼抽回自己的手说“不传染的”的江诀几近重合。
任莹摇了摇头:“我能理解的,就像我努力想要找回一个梦,却总是找不到它的感觉。只不过,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毅力,你很勇敢。”
何澜终于露出了笑容,带着歉意地朝任莹深鞠一躬:“谢谢你,还有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任莹觉得何澜和江诀实在太过相似了,不经意地惊呼出声:“你和江诀,真的好像。”
何澜怔住了,良久才开口,声音沙哑:“是吗?希望明天我能想起一些事情来。你说好的,明天带我去找梁艺辰。”
任莹应下了:“已经是今天了,你乖乖睡一会儿,我一定带你去找艺辰。”
何澜又道了一声谢,乖乖趴在桌上阖上眼睛了。
任莹转过身,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甚至手心里也开始微微渗汗。
又有了一个理由了,理由正当,不是自己图谋不轨,也不是自己找借口。
任莹凝重的表情中慢慢裂出一个笑容,是自我安慰后的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