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何雏想去看看林素琴，在丽婶婶的面前提过一嘴，可是被丽婶婶给“无情”的驳了回来。
不过，林素琴身边的丫鬟，玖儿倒是除了林素琴的房间以外，何公馆其他的地方也能去。这些天战乱，和家里人断了联系，所以李桂香对她的存在也是无所谓了。
本来压根都没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正想找个理由，现在她倒是心急了。正好，也随了自己的心意，索性将她关在房里别出来了。
有时候，李桂香的确比较心狠。
早上，何雏从后院打水出来，手里提着桶，开到柴房里的身影。走进去仔细一看，玖儿正蹲在地上收拾柴火，浑身黑漆漆的，看来是粗重活儿做了太久。
“玖儿。”
何雏站在旁边，轻声叫唤了一声，玖儿好像没有听到，于是何雏又叫了一声：“玖儿。”
这下子，玖儿听到了。抱起身边的柴火，抬头看到何雏在自己的身边，有些恍惚。
“你...不是死了吗？”
只听到“啊！”的一声，玖儿手里的柴火掉在地上，她连忙站起来，吓得往后面退了几步。
玖儿很害怕，用脏手捂着自己的脸，指甲缝里依稀能瞧见何雏的影子。细长细长的，穿着和原来一样的粗布衣裳。
“我没死，要不你摸摸我，看和原来是不是一样？”何雏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在意玖儿慌乱的样子。
渐渐的，她走进玖儿，倒是摸了摸那双放在脸上的手。
真的，又温度，还软软的。玖儿渐渐的相信，何雏没有死这件事。忽然，她嚎啕大哭，眼泪刷刷地从眼角留下来。
“你干啥哭呢？”何雏歪着脑袋问。
玖儿哭着，因为手脏，又不敢拿脏手擦自己的脸。倒是泪水流下的位置，白的，其他的地方黑的，着实好笑得很。
何雏看她这般模样，忍俊不禁，从兜里拿出手帕，帮忙擦去玖儿脸上的泪渍，一边还说道：“你这哭的，跟我死了一样。”
玖儿连忙摇摇头：“不不，我不希望你死。”
何雏帮忙擦着玖儿的脸，然后把她从柴房的角落拉出来，外面很亮，玖儿稍微缓了一下才适应这亮光。
“你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何雏质问玖儿。
玖儿想开口说话，可是又不敢说，只能言辞再三，打着马虎眼，仅仅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过了一会儿，何雏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将她的脑袋一敲，严肃地说：“那天早上，你说林姑娘的胭脂没有了，让我去街上买。后来你又说，林姑娘想去青山寺，让我提前和道长说一声，没想到我一去，人就没了。”
“你.....记得？”玖儿眨巴着眼睛。
“记得，我当然记得。虽然你没有亲手害死我，但是你一定是间接害死我的，对不对？”
这句话时何雏故意炸玖儿的，想试探她的反应，结果一炸就中了。立马，玖儿就开始害怕，首先，她点点头，接着她又摇摇头。
到底是什么意思，何雏不明白。
“你就是说，你害我这件事，你住主谋，对吧?”何雏瞪着眼睛，双手握住玖儿的肩膀，语气加重。
玖儿立马摇摇头，情急之下喊道：“不是我叫你去的，是小姐，是小姐叫你去的。”
林素琴。
何雏松开玖儿，在得知这个答案之后，她慌神了一会儿。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这个答案，只是在有人落实了她的答案之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原来，李桂香说的是对的，冯筱筱和林素琴想害死自己。可是，她们为什么要害死自己，没有道理，没有道理！
何雏垂着脑袋，转身，玖儿拉住她的衣服角。
“小姐她那会子没想清楚，才听信了二姨太的话。她也是太喜欢何公子了，所以才....”
“这是借口吗？如果倘若那一天，我真的被害死，一句‘太喜欢何公子’就是所有的理由吗？”
玖儿一瞬间哑口无言，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低头不做声。
喜欢一个人，难不成非要让另外一个的生命作为代价吗？这个理由，何雏无法接受，也很难去接受。
“带我去找她。”何雏说道。
玖儿原本是不愿意的，因为大夫人已经下了命令，谁也无法去打破这个规定，只是何雏一再要求。而且在玖儿的心里，自己始终是亏欠了何雏，所以最后她还是愿意带她去见林素琴。
林素琴的屋子在后面的房子里，绕过走廊，顺着方向笔直走过去，那里就是林素琴呆过的地方。
何雏一瞬间记起来，她住过那间阁楼，是二楼。阁楼很小，也很窄，晴天光线会稍微好一点，但是窗户小，很多照不进来的眼光，被挡在外面。
玖儿在楼下，用钥匙把门给打开，她抬头望着二楼。
“这会子小姐已经是醒了，她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不喜欢吃太硬的东西。”玖儿打开门，一边说道。
“我知道，她喜欢喝粥，特别是甜粥。如果配上豆沙包，那就是最好的了。早上，她只吃这两样。”
何雏实在是太了解林素琴了。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她一直对林素琴真心对待。她也误以为林素琴对自己，也是真心的。
走进屋子里，散发着一阵的霉味，玖儿在身后把门给关上。何雏踩着木板，发出咯吱的声音，一丝丝的很刺儿。
顺着楼梯，一直走到上面，上了二楼，门开着。里面有一张床，床上躺着林素琴，背对着，长发一直垂到了地上。
“玖儿，我不吃，你送回去吧。”
林素琴没睡着，睁着眼睛，看着一侧的墙壁。这面墙上面充满了抓痕，每个夜里，她抓下来的痕迹都在上面，细细数来，实在是多。
咯吱一声，大门紧紧被关上，没人回应。
“玖儿，和大夫人说了吗，让她来一趟。”
此时此刻，林素琴并未察觉到，进来的人不是玖儿。
何雏走进来，良久，坐在椅子边上，瞧着那一头黑色长发。她还记得，以前，曾祖母陪着自己的时候，那是一头银色的白发，就像银河一般美丽。
现在看来，却没了当年的感觉。
“是我。”何雏轻声道。
林素琴听来不对劲，于是把身体撑起来，转过脖子看过来，竟然看到了何雏。
“是你。”
林素琴坐起身子，她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还活着。
“失望吗？”何雏淡淡地一笑，眼睛睨着。
林素琴坐在床边，起身，双脚踩在地上，想起来却没有力气。
“来看我笑话？”
林素琴的语气不太好，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穿的也很单薄，一件白色的衣服，床上的毯子也很薄。
和往日的林素琴不相同，她冷酷，也不屑于看何雏一眼。
“在何家，我们都一样，笑话不笑话的，也只是其他人口中的乐子。”何雏走在桌子边上，给自己还有林素琴倒了一杯水。
两个杯子端在手里，走过去，递给林素琴。
杯子在眼皮子底下，水面上的波纹一层叠着一层，很快就平静下来。林素琴深吸一口气，接过何雏手里的茶杯，一口下肚。
何雏坐在一边，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这一切似乎都来的太快，比喝水还要快。
“是啊，人生就像是一场戏。就像，我料不到你会活下来，料不到以后我也会收养你。”
何雏一愣，她转过头，仿佛自己没有听清楚。
不对，她听清楚了，那句话。林素琴说，以后会收养自己。
那这一切，自己经历的这一切，她心里都清楚。她的身子开始颤抖，手里的杯子不慎摔在了地上，滚到了台阶处，清脆，又明亮。
就像是何雏的内心，清晰，又明亮。
“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何雏问道。
林素琴一笑，缓过劲儿来，起身走到梳妆台的位置上。对着镜子，整理了自己的鬓角，惨白的嘴唇倒是勾勒出笑容，苍白无力。
“你明明都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何雏不明白，她想知道原因。
林素琴拿着数字慢慢梳着自己的头发，偶尔打了几个结，她便用力的扯掉那一部分的头发。
“你以为我之后为什么要收养你，还不是让你帮我？如果我能嫁进何家，那一切都是值得的。结果，那一家麻辣烫没能让你死过去，反倒是回到了这里。”
麻辣烫？
“你死的这两次，都能让你活下来。我没想到，你的命这么大。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嫁到何家，养你的时候就告诉你，何陈霭是你的曾祖父。碍于这个，你就不能和他在一起。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林素琴自己都笑起来，捂着嘴巴，笑的声音很大。声音传到何雏的心里，她害怕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这一盘局，代价太大了，她接受不了。以前那么慈祥的曾祖母，竟然一直想杀了自己！
“只要你活着一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完，林素琴将手里的梳子搁在镜子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