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婶婶思忖了片刻，点点头回答：“是的，夫人。已经满月了。”
“那是谁在带着？”李桂香又问。
“还在在乳母那里，乡下。”丽婶婶回答。
李妙莺的孩子还在乡下，毕竟也是他们李家生下来的孩子，无论如何放在别人那里养，始终是不放心的。
于是，李妙莺握住丽婶婶的手，看着窗外被风吹落下的树叶，叹了一口气说：“明日，就把那孩子抱过来吧。我养在身边，看着他长大，心里也安稳一些。”
这也是，李桂香能为李妙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也算是对自己的救赎，也是最后些许的弥补吧。
夏天已经慢慢退去，窗户外面的蝉鸣好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马上入秋，外面的天气些许的凉快了些。
“还是回屋吧，夫人。”
李桂香此时点点头，和丽婶婶一道回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何雏的身体也稍微好了一些。她在屋子里，多少也闲不住，所以很快和丽婶婶一起去帮忙了。
何公馆少了两位姨太太，倒是冷清了不少。李桂香平时也不太爱说话，只是偶尔讲上一两句，只是在吃完饭之后。她陪着李桂香到院子里散散步，看看鸟儿，看看夕阳，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是这书安静的日子也持续不了多久，就在一个早上，何雏起床去到院子里梳洗好了头发，回答客厅倒是看到袁春连滚带爬的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
袁春说话的时候带着结巴，一副害怕的模样。何雏镇住他的肩膀，问他作何这般害怕。袁春告诉她，外面来了军队，最前面站着一个人。
“是谁？”何雏问道。她能感觉到袁春颤抖的肩膀，一会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袁春吞吞吐吐地说：“是张莽，他在外面，还带着军队。”
张莽，带着军队？这会子，他一定是趁虚而入，想杀何家一个措手不及！
“我去把大门守好，你和大夫人说一声。现在何家没人，定然不能让夫人受伤。我记得后院有个小门，到时候让夫人从那里逃跑。”
何雏将袁春推出去，喊着他赶紧上楼，自己则是一个人来到大门口，从猫眼能看到一派军队，声势浩荡。
何雏将旁边的小门打开，自己从里面钻了进去，走过前面的喷泉，站在铁门之前。
“张大将军怎么有空过来？”何雏笑着问，面对声势浩荡的军队，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张莽人中有两撇小胡子，他伸出手摸了摸这两片胡子，倒是笑意盎然，手里杵着拐杖，撑在地面之上。
“哎哟，怎么是你，你们家大夫人呢？”张莽问道。
“大夫人这几日不在府中，这两天去寺庙上香了。您若是有其他的事情，我帮您转达可好？”说完，何雏便走上前，盯着那一双眼睛。
四目相对，张莽片刻没说话，只是冷笑。
“把门打开，小丫头。”张莽没了笑脸，只是冷这一张臭脸，十分不屑，改做强硬的态度。
何雏退后了两步，仍旧不愿意将何家大门给打开。忽然从张莽的身后冲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二姨太，冯筱筱！
“臭丫头，李桂香不在？你骗谁呢？”
为什么冯筱筱会跟张莽在一起，她不是回老家了吗？何雏大惊，这下子，事情开始变得复杂。
没花多大的功夫，何家的大门被打开，连同着军队都冲了进来。何雏赶忙反过身体，跑回屋子里，将最后一扇门给紧闭。
丽婶婶坐在客厅，站在最中央，一副泰然的模样。
“丽婶婶，快走，张莽的军队已经过来了。”何雏拉着她的手，赶紧就往后院跑。
丽婶婶却不动了，她摸了摸何雏的小脸，微笑说：“你带着夫人走吧，快走，这些人我来应付就行。”
“何雏！”
袁春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把将何雏拉过去，从厨房那边的窗户钻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何雏回头望了一眼丽婶婶，她的眼神里仿佛已经知道今天张莽会冲进何家一眼。
“丽婶婶！”何雏哭着大叫，可是再也不能回去了。
后来，何雏再也没有见过丽婶婶，只是听说她死在了张莽的抢下。只是再最后都没有说出李桂香的下落，并且她身上装了些许的炸药，何家的客厅被炸毁，一部分的士兵被炸死。
冯筱筱和张莽从何公馆出来的时候，何雏三人早就不翼而飞。
在逃亡的路上，李桂香坐在车里，袁春开车，何雏坐在副驾驶。
李桂香手里的佛珠不停地转动，何雏看着后视镜，她问道：“大夫人，丽婶婶她....”
李桂香手里的佛珠停止转动，睁开眼睛，要下车窗，眼泪流淌下来，她异常平静地说：“人各有命。”
只是淡淡的一句，人各有命。
丽婶婶选择牺牲自我来换的李桂香一行人的暂时安全，这样的精神，何雏原以为只有在电影里才会看到。
今时今日，她的内心收到了极大的波动。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张莽必定是觊觎何家的权利已久，没想到他竟然和冯筱筱勾结在一块，想夺了权。那陈霭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
李桂香一席话，让前面的袁春和何雏心里更加不好受了。生在乱世，就不得不去面对乱世的忧虑，脑袋绑在裤腰带的生活总是在上演。
“二少爷，他.....”
如果何陈霭知道自己的家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他又是会作何感想？有奸人趁他不备，将何家收入囊中，这军阀统治的天下，残酷万分。
“这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命运，你一定是知道的。”
说完，李桂香便不再言语，晶晶地看着窗外，树木繁茂，却掩盖不住一颗悲凉的心。
“大夫人，我们去哪里？”袁春绕过大路，开往小路的方向。
何雏说：“现在哪里都有张莽的把手，我们尽快出城，然后去乡下。”
只能这么办了，李桂香点点头：“回乡下，至少那里还有一间宅子，可以躲避。”
三个人达成共识，趁着天还没有黑，车子一路长驱，总算是开出了城门。正好，在关闭之前，他们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何雏正好看到有人张贴告示，何家的画像也都在上面。这下子，她们倒是被通缉的对象，那等于说，整个城里，都是张莽说了算。
“大夫人，我们是不是要和二少爷说一下，咱们回乡下去了？”
“是啊，要不然写一封信也成。”何雏连忙转过身子，看向李桂香。
而李桂香却坐在后方摇摇头，她说：“不可，万万不可。”
“写了信，按照正常途径，可定会落入张莽的手里。这下子，张莽就知道了我们的去向，岂不是更加把自己置于死地吗？”
这样细细想来，李桂香说的十分有道理，何雏想来也是如此，但是又想不出谁知道何陈霭身在何处，谁又能把信送到他的手上？
一路颠簸，乡下的路并不好走，刚开始沿路还能见到一些人。慢慢地也都看不见了，袁春好像走错了方向，可是李桂香说就是在这里。
天渐渐暗了下来，差不多也开到了傍晚时分。
车没油了，只能停在一边。从这里下来，三个人从车里走出来，何雏叹了一口气，靠在车边。袁春去上了一个厕所，只剩下李桂香和何雏两个人。
“林素琴要你杀你这件事，我知道。那天我在门口，你摔倒也是我让阿丽送你回房间休息。”李桂香说着，手里的佛珠开始转动起来。
何雏一愣，原来那天自己的对话，李桂香也全都知道。
“她养了你一场，回到现代，你会杀她吗？”李桂香的问题，让何雏不知所措。
何雏反应了一会儿，双手交叉在胸前，伸了一个懒腰，笑笑，又摇摇头。
“不会。”
这回答很清脆，也很干脆。
这个回答仿佛李桂香一开始就知道，只是随口问了问而已。
“我丈夫死的时候，没能在身边，但是我却庆幸是妙莺将他送走。其实他一直活的很痛苦，得了病却找不到治疗的方法，他痛苦，我也痛苦。但是比起他纳妾，我觉得在心里，我更加痛苦。如果不是妙莺先动手，恐怕就是我。”
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的时候，李桂香松了一口气，没错，她就是这样打算的。
“但孩子确实是无辜的。”李桂香到现在还是十分的忏悔，但是现在却很庆幸这件事，“前几天我还和阿丽说，把妙莺的孩子送到何家来养。还在何家都成了这个模样，已经是无力抚养。”
“养这个孩子，或许能弥补一些我的愧疚吧。”
说着，李桂香微微低下头。何雏走到李桂香的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微微一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像当做自己的母亲一般。
“是啊，家里又多了一个新生命。”
李桂香点点头，捂住何雏的手背。
过了会儿，草丛稀稀疏疏地晃动，袁春从里面走出来，笑着说：“大夫人，前面有一处旷野，有一棵大树，想必是可以休息一晚上的。”
跟着袁春所说的，三个人又上了车，袁春把车子开到旷野处，停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