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火车上,
有醉汉醉醺醺地冲撞了乘客,
孩子问妈妈,他是坏人吗?
妈妈说:不,他只是不开心。
也许这位妈妈那一刻想到了自己,
想到了自己也曾经在挫折困苦的时刻,
脾气暴躁,伤害过身边的人。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时刻。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你如果了解过去的我,
就一定会原谅如今的我。
那些看着让人不舒服的果,
一定经历过别人不曾经历的因。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
每个人的想法都被自己所处的环境所局限。
心理学上,有个投射效应。
人们习惯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待别人,
评价别人。
其实,每个人的评价都是一面镜子,
照出其实不是别人,恰恰是自己。
自己觉得臭豆腐很臭,
就无法理解有人喜欢吃。
自己结婚生子,
就觉得不婚丁克的人不正常。
自己花钱大手大脚,
就觉得勤俭的人小气抠唆。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
更没有完全相同的人。
孔子曰,勿意、勿必、勿固、勿我。
心田上播善良的种子,总会开花结果……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真是有了收获,虽然不敢保证那就是张昀琦,但是冥冥之中,沈唯西觉得,他们已经在这个牢不可破的问题之碗上敲出了一道纹儿,一个缺口,接下来还要在黑暗中走向哪里,会不会越走越远,会不会越来越接近答案,总之是在走就好了。在古灵精怪的“资深医师”林深的指引下,竟然再一次杀出了一条“血路”,一个年轻的受害者出现了,公安人像图绘人员画出的凶手的潦草画像,竟让沈唯西看出了几份神似于张昀琦。肖一茗也看着那副画像,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一顿夜宵把三个人的情绪提到了最高潮……
吃完饭,裹着满身的火锅味,三个人心满意足地站在了店门口,林深叫:
“吃饱了,谁也不服了,现在马上回到我心爱的床上大睡特睡一觉,做神仙都不换,走了走了。”说着扬手打了个车,告别的话没说一句,径自去了,徒留肖一茗和沈唯西盯着那辆出租车一溜烟就在清晨的大街上消失了的方向愣神。片刻,象从梦里努力醒来的肖一茗说:
“这一夜,折腾得我反而不困了,啊,咱们也走吧。”
“你想去哪?”沈唯西半梦半醒样地微闭着双眼,仍在意尤未尽地享受着还未消化的美食在口中停留时的劲爆。肖一茗心说,我想去哪,你会跟我去啊?真是,真是。嘴里却说:
“啊,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反正是休息日。喝咖啡?逛街买衣服?要不去哪散散步也好。”沈唯西歪着脑袋望着他坏笑,来了句:
“你确定?我去哪你去哪?”肖一茗的心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也不忘揪了一把,她这又有什么新主意出炉了,整一分分钟要把自己折腾晕的劲头,但是肖一茗心一横,我这一百多斤横竖就交给她了,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会跟了去!于是说:
“哦,只要你高兴就好,去哪你说了算,陪你去就是了。”沈唯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擦去不小心溢出的眼泪,又大大地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才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翻查了一会,将屏幕伸到肖一茗眼前:
“喏,你看看,我昨晚拍的。”肖一茗接过来一看,是一篇很短的报道,大致意思是,医院专家认为,以年轻的女受害者现在的身体状况,将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恢复意识,而这长时间维持其生命体症的费用将会很大,对于女孩本来就很贫困的家庭来说无遗视同雪上加霜。凶手被逮捕归案的希望微乎其微,女孩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这笔庞大的医药费医院也很难承担,恐在万般无奈之时只好停止对女孩的后续治疗。
在这紧急的危难关头,泰康医院雪中送炭,伸出援助之手,将女受害人接到自己的医院治疗,并免去其后续所有的治疗费用,直到抓住凶手,女孩的身体恢复健康为止,社会各界好评如潮。报道还附有一图,照片上女孩的母亲在医众的极力搀架下,仍向泰康医院的代表深深地跪下磕头……
肖一茗看完把手机递还给沈唯西说:
“喏,给你,就是去那里呗,我陪你去。”沈唯西笑得象朵花,
“哈哈,一位古人曾说过,跟聪明人打交道,就好象在品一杯足够温度的好茶,哪哪都妥贴得不得了,肖主编,认识你真的是三生有幸。”肖一茗小得意地搔搔头,问:
“这位古人是谁?”两个相视大笑,肖一茗走去路边打车。远远地就见一辆出租车快速地驶过来,但是没有打着空车标识,肖一茗也没当事,东张西望地寻找出租车。偏偏那辆车几乎没有减速地飞快地开到了他的面前停了下来。肖一茗惊愕地看到,门开处林深一脸焦急地跳下来,边向店里冲,边对着他和沈唯西喊了一串:
“我的手机,我的手机,TMD,都到家了,才发现手机给拉到火锅店里了,哎呀,哎呀,我的手机。”他刚要推门进去,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饭店老板走了出来,手里举着一样东西,手机,林深的那个外壳闪着绿莹莹的光的手机,看清门边的人是林深,满脸惊喜:
“啊,兄弟,我还说这咋个办,俺们都要下班了,店伙计眼尖,看见你朋友还在门口立着,我这不赶着送出来。”林深接过手机连声道谢,最后以双方拥抱而结尾。林深回到还站在路边等他的肖一茗和沈唯西面前,高兴地大叫: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哈哈,咱们再去喝一杯如何。”肖一茗忙不跌地说:
“啊,你不是困得要死吗?快回去睡觉吧,喝什么喝,都喝一晚上了,我现在还晕呢。”林深没搭理肖一茗,而是冲着沈唯西问:
“你们准备去哪?”沈唯西神秘地笑着说:
“我们要去医院。”林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泰康啊。”沈唯西惊喜地叫道:
“呀,你也看到那篇报道啦?我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呢?”林深一脸的不以为然:
“咱们干啥呢?这样重要的讯息我会注意不到?我当然会知道你,唯西,今天肯定会去泰康走一遭的。”沈唯西笑:
“知我者,林深也。”一股子醋意又直冲脑门,肖一茗很不耐烦地上来推林深:
“快,快,快,林大公子,又一辆出租来了,你赶紧上车回家睡觉去吧,我们还得去干正事。”林深边躲闪肖一茗的手边冲着沈唯西说:
“赶上了就一起去吧,唯西,没准我还能帮上你们什么忙呢。”肖一茗拦下了车,打开后车门向林深叫:
“你帮什么忙?帮倒忙吧,快点,车等着呢。”不想沈唯西抢先坐了进去,还往里面的座位挪了过去,坐定后,眼神掠过目瞪口呆的肖一茗,向林深招手说:
“快进来,快进来,同去,同去,人多力量大。”林深兴高彩烈地蹦到车前,还不忘拍了肖一茗的肩一下,坐进了车里,向沈唯西笑呵呵地对道:
“有一位古人也说过呀,三个臭皮匠,顶得了一个诸葛亮啊,呵呵呵。”他一落座,这车就猛呼悠了一下,惹得司机赶紧回头查看了一眼。肖一茗看林深坐得稳稳当当地,毫无再搭理他的意思,只顾兴奋地和沈唯西交流着心得,自己已全然被晾在了这儿,他苦笑了一下,关上了车门,乖乖地坐去了副驾的位置,并告诉司机前往泰康医院。
还没有到开门营业的时间吧,泰康医院的院子里显出一派悠闲和混乱。早起且手脚利落的病人们一圈圈地散着步,护士们在各个角落忙活着班前的准备。没有人注意到这三个稍显迷瞪的人,没有任何的打听,穿过院子,晃过服务前台,进入病房区,在走廊里亳无目标地走过去,并透过一个个尺巴见方的玻璃观察窗东张西望地找寻着,从一楼一直到了三楼,本以为没戏了准备离开时,却在一个边边角安静无声的小窗上,看到了那篇报道里喜极而泣着给泰康医院的代表下跪的,那位受害者的母亲,她比照片上还憔悴不堪,满头的白发也似乎比之前更白了,只胡乱地在脑后绑了个揪揪儿,看来早饭已经打来了,老人家木讷地端着饭碗,眼睛却盯着病床上那仍缠满绷带,悄无声息地躺着的女儿看,毫无想吃的意思……三个人互视了一下,楼道里静悄悄地没有人走动,肖一茗当先推门进去,在床边遇到被惊醒却仍是茫然的那位母亲询问的眼神,沈唯西赶紧凑上前去打招呼:
“阿姨,您好,我们是报社记者,因为看到关于您女儿的那篇报道,所以特意前来了解一下您女儿的病情是不是好转。”这个女人听沈唯西说他们是记者,马上把饭碗放回柜子上,拍着膝盖就开始嚎啕大哭:
“我的闺女啊,我那可怜的闺女呵,这叫我以后可怎么活呵,我的闺女啊……”就好象在演一场戏,一场专门演给沈唯西他们的戏,莫名地让人不舒服。沈唯西赶紧上前揽住她说,
“别哭啦,别哭啦,您快小点声,阿姨,别哭啦。”不想这个女人有着越哭嚎越大声的劲头儿,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本来正在察看女受害者身上的导管和点滴的林深头也不抬地来了一句:
“你这一哭可能就把给你们捐助的钱哭泡汤了。”他这不大不小的声音还未落,那女人的哭声就戛然而止,她可怜巴巴地盯着林深看,瘪瘪嘴并没有出声。肖一茗问:
“你们入这家医院也有个把月了吧?院方对你们还是很照顾的吧?”那个女人忽然换了一种恶毒的口气说:
“哼哼,我们没来前,他们说的比唱的好听,给我们提供这个服务,给我们提供那个服务,哼哼,等我们住这了,连个人毛也没看见,都是些动动嘴把式的人,谁会把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人放在眼里……”林深的眼睛忽然象箭一样射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不咸不淡的话也同时出口:
“你们不是一直在这里享受着免费的医疗吗?每一天的药水点滴有少吗?你们还想要什么?要院方把你们像供佛一样供着,还是一日三餐前来请安?”此话一出,那女人就象一个鼓足的气球忽然开始撒气一样,一点点瘫软了下去……沈唯西忽然开始讨厌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现在的一副完全被卸了势,如一只刚从水中爬出的乞巧的狗,低头默默不语,却又说不出地全身散发着可怜,低趣。肖一茗却没有放过机会,又开始追问:
“您觉得您的女儿到这个医院治疗后,状况是不是好了一点呢?还是,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那个女人猛地抬头冲着肖一茗刚想张嘴,但扭去看了一眼林深,又把话咽了回去,低下了头。肖一茗说,
“你不必管他,我是他的领导,他得听我的,你尽管说就是了。”那个女人再次抬了头,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也不想再去看林深,清了清嗓子说:
“我跟他们说了,可他们谁也不信,来个人看看也不给看。我闺女之前虽说也是满身伤痕,可是脸色还是粉嘟嘟的,我甚至,我,我甚至有一次握她的手指,觉得手指都动了,我闺女,她,她回应我了呢,我跑去找了医生,可是他们说,那是我的错觉,一个人都没有人过来看看。你们看看,你们看看,”那个女人起身,过去捧住女孩的脸,激动地手在哆嗦着,带着女孩那紧闭眼睛的苍白的脸也跟着抖,她越说越激动:
“你们看看,这还能算是活人的脸吗?这还有一点血色吗?我可怜的闺女啊,你真的要死在这里了,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呀……”女人又开始崩溃,这回她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凌乱的头发使劲地甩动着,哭得沈唯西的眼眶也红了,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拉那女人,人还没拉动,就听着门口有人压低声音喝道: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干什么呢?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医院啊?就你们一家啊,你们不怕打扰到别人呀!”门开处,一个护士推着车子进来,那不锈钢推车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唭咔之声。等她看清沈唯西三个人,马上不客气地说:
“你们是谁?你们怎么进来的?谁放你们进来的,这里是医院,怎么能谁想来就来啊?现在也不是探视时间,在我叫保安之前,你们赶紧出去,以后不要来了,刘雪花病人不允许探视。”沈唯西又赶紧走到护士身边说:
“真的呀,那就太对不起了,我们不知道雪花妹妹是不允许探视的,我是她的堂姐,这不,我跟我的两位朋友正好路过这,就进来看一眼妹妹,您放心,我看一眼就走。”护士许是太忙,还有好几个病房要转,边跟他们说着话,边从一个金属托盘里拿起写着“刘雪花”字样的几瓶药,依次抽出来,给刘雪花注射,并为其换点滴药瓶:
“我的话不说二遍啊,大家都是成人,不用我多说吧,赶紧走,赶紧走,要是让主治高医生看见了,我这个月的奖金又该泡汤了,赶紧的!”沈唯西又凑到其身边去说:
“马上走,马上走,这不走到这了吗?机会难得,我怎么也得多看我妹妹几眼,要不以后就没机会了嘛,您就同情同情我们吧。”说着话,沈唯西背在身后的手猛得摇了几下,肖一茗会意,赶紧上前去了推车前,在沈唯西挡着护士视线的同时,将刚刚抽完药液的几个写着“刘雪花”字样的小药瓶拿起来,塞进了裤兜。这边护士有些厌恶地盯了紧往前靠的沈唯西几眼,然后毫不客气地抻着脖子叫:
“保安,保安,有人吗?”林深带头向着门口走,边走边回头说:
“走了,走了,我们走了,别叫了,我们走了。”肖一茗马上跟在林深后面紧走,沈唯西最后向护士道歉说:
“呀,真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们走了,走了,不会再来了,您别生气。”说着也跟着向外走,边走还不忘向目瞪口呆的那女人喊了句:
“幺婶,我们走了,您好好照顾雪花妹妹吧,有什么事您就来找我啊,我还会来看您的,走了,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来时,因为只顾着找人,也没有注意看,现在才发现,楼道里每走几步就会有一个摄像头,远远不像一个医院该做到的,病人需要的监护不是应该在病房里吗?楼道里需要这么严密地监控吗?他们在监控什么,监控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