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辆朱漆的马车走得摇摇晃晃，边上还跟着几名身穿劲装的骑士，马车中坐着的，正是雍王季东和指明从林府“请”出来的林芸。
马车摇晃地不算厉害，坐在里面的林芸却还是感到一阵的头晕胸闷，靠在车壁上，撩开些许遮窗的布帘想要透透气，松快松快。
呼吸了些夹着扬尘的新鲜空气，林芸头晕的状况也有些改善，等眼前的景色变得清晰时，她惊讶地发现，她的马车奔驰的方向竟是与雍王巡查各道州的路线方向，是完全相反的北方！
林芸心中隐隐泛起了恐惧和不安，扶着马车内壁，小心翼翼地挪到车门处，隔着门帘向外面轻声问道“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门帘外无人答应，可人影晃动，又分明又是坐着人的，林芸撩开帘子才发现，赶车的车夫竟然换成了个一身黑衣劲装骑士，又连忙查看窗外，雍王侍从也没了踪影。
林芸惊异地问道“你们是谁，侍从大人去了哪里？”
正在赶车的黑衣人偏头看了眼林芸，又回转过去，并不答话。
“你们到底是哪来的贼子，若是敢动我一分，雍王殿下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芸惊恐万分，甚至口不择言，希望能借此吓退这些陌生人。
黑衣人听完，不屑笑出了声“林小姐，您大可不必担心，我等奉了是黄内侍的命送您入京。况且......”
接着又以一种嫌弃的眼神瞥了眼林芸，道“我们可没兴趣动你！”
这话显然也传到了其他侍卫耳中，大概这种隐晦侮辱的话对这些粗人特别受用，立刻引起了周围的一阵哄笑。
林芸虽然觉得难堪，但又不敢同这些人起冲突，既然目前处境尚算安全，那就应该继续维持现状，于是也不再多说，坐回车内，一路上如非必要也绝不再出来了。
对于这么个不爱找麻烦的主，那些侍卫们也还算满意，甚至于，一路上对她也多了些照顾。
林芸所走的这官道，正是日后太子使者宣旨的必经之路。当两月之后太子使者敲开林家的大门时，旨意上写的是，赐林姜入太学进修，林芸入宫侍奉。
这对林家来说完全就是殊荣了，尤其太子亲赐的太学进修的机会，可是那些显贵人家的女儿也梦寐以求的，更何况出身商贾贱籍的林姜。
林家所有人都认为这完全是托了那日林姜托魏言转交太子的那个荷包之故，可惜迟了一步，林芸被雍王带走了。
使者了解了详细情况，对此也只是点头表示理解。
“既是雍王要走了人，林家自然是没法子再交个二小姐出来了，不如待我回京将此事禀报殿下再做定夺，林二小姐人在宫中，太子自会想法子照拂着的。”
自林芸走后，林常发常常为她叹息担忧，如今太子使者的这一番话确实让他安心不少“如此就有劳大人代为禀报了，还有……不知小女林姜，何时入学较为妥当？”
“林老板不必心急，太子的意思是，再过一个月太学便要冬休，林小姐不如先在家过完元日后再入新学，也好多些时间准备。”
林家对于太子如此善解人意的举动自然是千恩万谢，硬是留下使者在府中好酒好菜的伺候了好几天，才肯放人回去。
除夕夜本就是阖家团聚，儿女绕膝承欢的时刻，林府门外早早挂起了大红的灯笼衬，着光秃秃的树杈显得更加萧索。
往年的这个时候，林府总是会摆上两大桌，让府里的仆从们也能聚在一起喝喝酒，闹一闹。二小姐在的时候，也偶尔会弹上几首民间广为流传的曲子，开心了还会跳上几段擅长的舞蹈，可惜今年的这项福利算是没指望了……
尽管如此林常发仍然遵循了惯例，弄了满满两桌子的菜，酒桌上也极力想找些欢乐的气氛，可这主仆一大家子无论怎样说笑也都高兴不起来了，没过多久仆人们都散得七七八八。
饭后，林常发将林姜叫进书房，从嵌入墙壁的一处暗柜中，取出一个大包裹放在书案上，林姜疑惑的目光跟随林常发的动作，打开了包裹，里面净是林姜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都是林常发花了大价钱从各处搜罗来的。
“父亲这是何意？”
“姜儿，此去长安路途遥远，路上兴许会耽搁些时日，过几日你该提前出发了。”
“等到了长安，别忘了托人捎带个消息回来，到时为父将这些都给你寄去，你打点关系时应该有大用处。”
林姜点头道“父亲的话姜儿会记在心里，不过姜儿此番也有些事想和父亲商量。”
林长发看着林姜急切的眼神，当下也明白了她要商量的是什么事了，无可奈何摇摇头叹口气道“你可是想让为父全然投靠太子一方？”
“父亲，经过这些事您应该也看出来太子和雍王二人的区别了吧，太子惯用仁德感昭，雍王却爱强取豪夺。对我们来说，即便太子只是表面功夫，我们也尚能虚以委蛇，将来不至于陷进泥潭里无法自拔，可雍王就不同了。”
林常发反复思索着林姜建议的可行性，最终下决心道“若太子真能把芸儿从雍王那里讨回来，太子就是我们林家的大恩人，有什么要求，林家自会竭力满足他。”
“不过......经过这次事为父也怕了，关于太子和雍王的夺权之战，我们这些商人还是少参与为妙。”
“父亲说的是。”
林常发再没接话，书房顿时安静下来，就在林姜想要告退时，沉默良久的林常发又开口了，不过声音很轻，似乎还带着征询的感觉。
“姜儿，为父知道你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你还能叫我一声父亲，为父很欣慰，更别无所求了。”
“父亲，无论何时，您和母亲都是我的父母，是和娘一样的重要的亲人。”
林姜的话让林常发甚感欣慰，连声道“好好好，两个女儿都是为父的好女儿。”
“那女儿先告退了。”
林常发点点头算是同意，林姜转身要走，又被林常发从背后叫住，“这几日你好好安慰下你娘，芸儿走后她一直闷闷不乐，如今你又要远赴京城求学，你娘恐怕一时之间更难接受了，你走之前去好好陪陪她吧。”
一提到生母林姜应了声是，走出了书房。留下林常发一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叹息“真好，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