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洛起身想拦他,但看了看林漠不大明朗的脸色还是坐下了。
没想到反倒是一旁沉默的黎小小站了起来,留下一句,
“你们先学,我去劝劝他。”
就跟着顾北其跑了出去。
教室里一下子只剩下她和林漠两人。
“人都走了,还看?”林漠走下讲台,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开心。”
林漠眼眸暗沉沉的,他看着殷洛愧疚的表情,有那么一刻,冲到喉咙的话几乎就要吐露出来。
你怕他不开心,就不怕我不开心吗?
殷洛把书本摊开,用铅笔从文章的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虚虚划过,这是她的习惯。
笨拙又执拗。
“我刚刚听他说,他要考第一?”林漠说。
“额......”想到那个赌注,殷洛停下笔,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原来林漠听到他们说话了。
“他......考第一?”
这句话像是林漠含在嘴里翻来覆去的糖,
甜到苦涩,一不小心就吐了出来。
殷洛转头,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屑。
顾北其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估摸着他现在应该走到林荫小道上了,要是再往前多走几步,今天他就彻底不会回来了。
殷洛看了一眼右手边的椅子上遗落的书包,那是黎小小的,上面还挂着刚升初中那会儿她送她的玩具吊坠,那是个小熊,圆眼睛、圆胳膊、圆肚子。
小熊挂在书包拉链上,缩在角落里用它那圆嘟嘟的眼睛看着小心的打量着她。
殷洛开始好奇,黎小小什么时候这么大胆,居然敢去拦顾北其这个小霸王。
顾北其没有像殷洛想的那样走到了林荫小道上,他的步子从离开教室后就迈得很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小。
他在期盼什么?
殷洛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没留阅览室的钥匙,整天麻烦人家李阿姨也不好......而且,阿漠讲课真的很好,你要不试听一下?”
阿漠讲课真的很好,你要不要试听一下?
阿漠,阿漠,阿漠!
殷洛的眼里怎么从来都只有林漠!
每次听她阿漠阿漠的唤林漠的时候,顾北其就觉得他的心被一条锋利的铁线缠绕住了,密密麻麻,结结实实。
想到这,顾北其脸上染上了一抹恼怒。
“顾北其。”
他的脚步顿住了,欣喜的转回头,皱在一起的五官顿时舒展开来。
但转身的下一秒就凝结了。
“怎么是你?”
叫他的是黎小小。
一个如果不是待在殷洛身边他压根就不会记得的女生。
————
就在殷洛以为顾北其不会再回来的时候,黎小小领着他进了教室。
回来后的顾北其乖顺得就像一只被扒了牙齿的猫,认认真真听课,认认真真学习。告别的时候还会礼貌的朝他们挥手,虽然对着林漠的表情冷漠了一些,但这突变的风格明显就像是换了个人。
或者说是换了灵魂的壳,光是想想都觉着不可思议。
“你跟他说了什么?”殷洛好奇的问黎小小。
“想知道吗?”黎小小故作神秘。
殷洛点点头。
“那你过来一些。”
殷洛把耳朵凑了过去。
温热的气息吹到耳根上又飘散到脸颊处,熏红了殷洛的脸。
她听到黎小小说,
“我说,小洛喜欢成绩好的,如果你成绩还没有林漠好,那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如果你成绩还没有林漠好,那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光是听到黎小小说这句话,她好像都能看得到虚空中他纠结又不甘的神情。
恍惚间她想起了他在听课时一反常态的认真,想起他和自己打赌时璀璨的眸子,想起他撕雪糕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又想起他刚刚离去时挥手的样子。
喜欢......喜欢我......
————-
时间过得很快,再有一个星期就到期末考了。
殷洛他们班是尖子班,每次模拟卷成绩出来都会在黑板下面贴好排名,而每次看到排名榜,殷洛就莫名觉得那是条隐形的鞭子。
他们就是一群绕着石磨转的驴,要是有天犯懒了,不转了,学校就用这条隐形的鞭子抽抽他们。
这样驴就会跑得更欢快些。
这次模拟卷的排名又出来了,大家都凑到了黑板下面,人头攒动的。
殷洛待大家伙看完排名散了之后才走了上去,心砰砰砰的直跳。
其实按说她也不应该那么紧张,可是今天她爸爸要回来,要是这次成绩好一些,还可以拿回去给爸爸看。
这么想着,殷洛从排名表的上方顺着看起。
手在第一名上停顿住,弯了弯眼睛。
果然是阿漠。
最近有了阿漠的讲解,殷洛感觉自己突然之间好像开了窍,做起题来得心应手。
手指再往下,殷洛的眼睛又弯了一大半。
啊,是小小。
第三.....
第三......
殷洛的手指再第三上顿住,又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再仔仔细细的用指尖点了一下。
她拿了第三?
她居然拿了第三?!
殷洛的心里像是炸开了花,噼里啪啦的,炸的心咚咚咚的直跳。
她把卷子汇总起来,小心的抚平蜷曲的边边角角,然后折叠成长方形,乖巧的放进书包。
也许是心情明媚,连带着她最不喜欢的雷雨天,看起来都顺眼了很多。
回到家的时候,灯是亮着的,饭桌上放着那盒“南京”烟。
肯定是爸爸回来了。
殷洛欢喜的笑着,把雨伞放在一旁,还来不及把它撑开来晾晒,就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走进里屋。
瓦房外的雨下得格外的大,噼里啪啦的,就像前些日子停电时的样子。
殷洛一边欢喜的朝里屋,一边祈祷千万不要停电。她愿意用下次模拟考的成绩来换今天的不停电。
要是停电了,爸爸就不容易看清自己的成绩了,自己也不容易记住爸爸的样子了。
他们可是好久都没见面了。
雨还在下。
殷洛没在房间里看到爸妈,也没在厨房看到他们。
突然更清晰的水声灌进耳朵。
淅淅沥沥的却大过屋外的雨,殷洛听得真切。
那是卫生间里淋浴蓬头的声音。
蓬头是前阵子刚安装的,陈扶柳说苦日子过惯了,也要学会享受好生活了。
殷洛倒没什么感觉,淋浴和用水桶洗澡,在她看来都一样。
可能人小的时候总是比较迟钝,不大懂得比较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