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牛场的大门,老朱点了一支烟笑嘻嘻的说道:“这已经是块空地了。”“什么时候拆还不一定呢,我更怀疑是有人要搞我们,挡了某些人发财的路。”“我早就知道了还用你说,还有你,你也背着我干过缺德事吧?”“你都知道了。”“我混迹社会那么多年还看不出来你的那些小九九,只不过没出什么后果,要不然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当时也是一时糊涂,被收买了,后来突然觉悟了,真是对不起你,幸亏你不计较给了我一次机会,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一时就糊涂了,从那次事件过后,我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你,把这里做起来,做大做好。”“我也看出来了,只不过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没背景没硬实力的小角色,去经商做生意就相当于战场上的炮灰,最坏不过人财两空,我也知足了,毕竟被扶持那么多年,也没辜负大家的期待,现在体积庞大了反而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我自己是痛苦的,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做到这已经不错了。”“嗯,你有没有想过提供了多少就业岗位,牛场里后期的扩大,附加的产业链,就那个工厂,做了不少贡献。”“哈哈,那又有什么用,过几天我不就一无所有了吗,什么都没有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不说好找新的厂址,重头再来吗?你的意思以后都不干了?”“嗯,可以这么说,收手了,累了。”“哎,我说,哥,你怎么就那么自私,你不能因为自己就让那么多人失业,你不也说了吗,这是你的梦想。梦开始的地方,以后还要走向世界,现在就这样,不管了,不了了之?”“我是这没想的,屠宰,从商几十年也够了,我真的累了,从我刀下倒下去的牛我都记不清有多少头了,我心里罪孽感很重啊,我也怀疑现在的一切都是报应。报应,你懂吗?”“你怎么信那套,都是骗人的,我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你现在是我们这艘船的船长,离目的地不远了,你却调头返航,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好好想想。”“我想了很久了。”说完推开门进了场子里。
老朱在场子里转了一大圈,丧子之痛一直在左右着他的情绪,最初的感觉早已不知道哪去了。现在老朱满脑子想的是解脱,解脱,所有的东西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这几百头牛本来也就不属于这里,所有目前能够创造的价值都是短暂的,虚渺的。“这里的一切都将只是一个梦,就当它从没发生过,没有我这个造梦人。”老朱笑着说道,管事的在收拾东西,他什么也没听见,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没有规律,索性往地上一甩,哗的一下眼泪就出来了,“你看这里还有样子吗?这里什么都是你的,所以你就说走就走?你有没有为别人考虑过,能不能别那么自私,你现在就是,就是处于独善其身还要高一个档次,绝不是兼济天下,你是造梦者,也是毁梦者,我从来没想过跟你干,能干大事,拿多少钱,我只是觉得你是少有的醒着的人,我就要帮你,你越跑偏我就越想做错事,现在没路了,什么都结束了。好吧,都结束了。”说完管事的伙计就转身走了,头也没回。留下老朱一个人站在原地,他不知道为什么管事的伙计会有那么多大的情绪,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那样对自己,我到底是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老朱眼巴巴望着地上那堆破烂,苦笑着走过去给收拾了起来。
外边又有人在敲门,老朱放下手中的菜,开门一瞧是王大娘。“哎呀,告诉你一件好事,走,进去说。”王大娘笑眯眯地搬了个板凳,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有件好事我和你说一下,我们这,要拆迁了。”老朱内心没有一丝波动,继续在理菜,“应该是一大笔钱,你在外边的钱也可以还清了。对吧,也是好事。”“哦,我欠的那些钱早就还清了,还有,我场子里的生意不做了。”王大娘听了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这话不知道如何接,“嗯,该放手的就得放一放。”沉默了许久,两人似乎都觉得不太合适,但没人愿意打破这种氛围,以前两人的关系亲如兄妹,无话不谈,现在面对面,两颗心仿佛隔了一层厚铁壁,老朱狠狠的把自己关在里面,王大娘拼命地想往里钻,却无济于事。老朱转身出了厨房,刚到门口就愣住了,门旁又围了一堆人,都在低头,在抽烟,无聊的在地上画圈圈。“哎,你们这是干什么?都在这干嘛?”张大爷犹豫了一下拉了拉身上披的衣服站了起来,说道:“老朱啊,牛场和加工厂的事你要不要考虑下,你看,有多少人指望着那口饭,都有点年纪了,不能去外地,好不容易家门有个大厂,补贴下家用。真的,要不,早考虑下。”“哎,你们这算道德绑架是吗?我今天要是不同意你们是不是不走了,然后给我讲礼仪道德是吧,我自己决定的事必然是考虑好的,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要拆迁的,找新厂址也可以,短时间根本不可能,我是个商人,我也要生活。”张大爷兀自抽着烟没吭声,此刻,老朱就像是一个落魄的,压榨劳动力,有了钱就卷走了那种小资本家。“哎,你们知道吗?我就干这个破厂,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被人搞死了,你们关心过吗?我就是想踏踏实实做生意,我想给大家带来效益,一起赚钱,但是你知道有多难吗?我家人没了,好,为了大家,我把牙咬碎了咽下去,现在场子也拆了,我什么都没了,何必再坚持呢。”一伙人听了很惊讶,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