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思琪低头看自己的长筒靴,鞋尖反射路上的灯影,忽闪着一块白色亮斑,她专注地盯着看。
吵嚷的街头,她们不过是两个为了一点恋爱小事而颓靡的年轻女孩。
“怎么办?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以后走上社会了可怎么办啊?”邵思琪老气横秋的。
街头的车水马龙里,无数城市欲望被吞噬,无数新的浮华又被催产了出来,她们靠在站台上看那些来往的或新或旧,或普通或奢华的车辆。白色的车灯把街道照射成一片没有血色的屠宰场,邵思琪突然就觉得,那里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只能站在公交站台上,等着一辆廉价的公交,把她载回平凡的地方。
她们大二了,过完这一年,就该为自己的未来思考了。
可她突然发现,自己连这一点思考的能力都不具备。
“没有成长是一蹴而就的。”江依依冷清地说。
“你就成熟很多。”
“如果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不会想要这份成熟的。”
一声刺耳的鸣笛,划破浓稠的夜色和凛冽的寒风。
“你说什么?”邵思琪逆光回头看江依依,刚刚她没有听清。
车灯把邵思琪粉色的头发染成玫瑰金的颜色,倾身而来的发丝,像一朵蓬蓬欲展的花朵,光线把她飞起来的发,照耀得近乎透明。
“车来了。”江依依温柔地微笑道。
邵思琪回头,一边往车上走,一边说:“反正现在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以后他应该不会再约我了。”
“你想什么呢?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觉得凭一顿饭就能搞定?肯定留了Plan B,等他放弃,至少要再等两次之后。”
江依依刷完公交卡,往里走,车门即将关上。
“麻烦!师傅等一下!”
江依依回头,脸上有来不及收拾的尴尬,看见刘澍气喘吁吁地踩了上来,“嘀”的一声,他把公交卡收起来,笑着对傻站着的江依依和邵思琪说:“跑那么快干什么?太晚了,我送你们。”
邵思琪:“……”
江依依:“……”
“坐啊,那边不是有位置吗?”
“哦哦哦哦哦……”两个人默默地就近坐下。
“诶,你怎么出来了?”江依依问,其实她更想问: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背后讨论……
“退了啊,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
“不是不好退的吗?”邵思琪说,说完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刚刚的气愤,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了。
“店里的人以为是他们服务不周,还很认真地和我道歉了。”刘澍笑了笑。
“哦。”邵思琪不再说话了,自己冒冒失失地一撞,似乎还帮了一点忙。
“你们刚刚也是乘公交来的吗?”
“是啊,正好有辆直达校门站台的。”江依依说。
“嗯,这就是我选这家的理由。”他顿了顿,“虽然我是打车来的。”
“为什么?”奖学金多到没处花了吗?
“不想让……你们等。”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不想让邵思琪等”。
到了一个站台,涌进很多人,刘澍从座位上站起来,站到了江依依和邵思琪的腿前,替她们挡住挤来挤去的人群,小心地不碰到她们的腿。
两人坐在公交前排的座位上,原本少不得被人流挤到,这下既舒适,又安全。
邵思琪低下头,在手机壳上细细摩挲。
“谢谢。”江依依说,虽然知道刘澍其实是为了邵思琪挡人。
“今天是我不好,下次补请你们。”
“学长,我们都是学生,老是说请不请的,压力真的很大。”江依依顽皮地苦脸,邵思琪一直不说话,她总得应上几句,缓和缓和气氛。
“我还以为我们熟到了可以不计较这些的程度。”刘澍抿嘴,摆出失望的样子。
江依依笑着转圜:“就是很熟了,才更不想给你添麻烦,要是不在乎,才不管你怎么样呢!”
“是吗?”刘澍看着邵思琪KAUN的手机壳,“总觉得,我应该为了在乎的,也学一些其他的东西。”
————
回到宿舍,蒋酥看到邵思琪比往常更精致的着装,好奇地问:“你们去哪儿了?”
“和朋友吃饭。”邵思琪怏怏不乐。
“你们打扮得真好看……”蒋酥打量着邵思琪的大衣,“是新买的吗?”
“不是,早就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妈给我买的时候,我没觉得怎么样,灰不溜秋的,今天依依让我一穿,好像这件衣服比以前好看很多。”
江依依把自己的短靴脱下来,宿舍的空间小,她把鞋子排列在桌子底下,硬是在有限的空间里,挤进了七八双鞋子。
“是你以前不会搭配。”她一边想尽办法给脱下来的鞋子找位置,一边说。
邵思琪的身高是宿舍最高的,四肢修长,骨架挺拔,穿这种廓形的大衣最是好看,她撑得起来,只是以前邵思琪不知道大衣里面配一件厚针织衫会把整个人膨胀成包子,而换成轻薄修身的纯色内搭就会显得简约高级。
“哈哈哈,我以前觉得你是桔梗身材,现在看看,除了上围,还是挺好的。”蒋酥带了些讥诮。
又来了,江依依见惯了蒋酥“见不得别人好”的尖酸性子,在低头放鞋的阴影里,眯了眯眼睛。
“我说蒋酥,你上围不也不怎么……啧啧啧……”邵思琪大大方方审视起蒋酥的上半身,嬉笑着摇摇头,“要是说我的依依,我也就认了。”
“不要带上我,你们的话题太低俗,我是个端着霁月清风架子的人。”江依依踩着拖鞋,动作粗鲁地脱外套。
邵思琪翻了一个白眼,看着江依依脱掉外面的衣服,更显她身姿玲珑,就眉飞色舞地吹了一声口哨。
江依依斜睨她一眼:“不好意思,我要去洗澡了。”
“去吧去吧,大美女!”邵思琪的眼睛还是缠在江依依的身上。
蒋酥看着这两个人来来回回的互动,完全把她排除在外,咬咬下唇,掩藏起眼底的不忿,动作很重地爬进了自己的床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