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天,一个的平平常常周末,十年平平凡凡的人生。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对你说,你不是凡人,而是这个世界的神明——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安零今日算是切身体验到了。
她从小住在文昌庙外,对神明之事也有一定的了解。比如,她喜欢坐在文昌庙的阶梯上看那些进出的善男信女,看他们愁眉苦脸地进去,欢欣雀跃地出来。在她的印象里,神明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就像文昌庙里一动不动、宝相庄严的文昌帝君。
可是现在竟然有人对她说,她就来自彼岸的神明!
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神明?这肯定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是不是经常见到奇怪的东西?”
安零正笑着,听到陆十川这话,倏然一愣。
“果然是见到过。”
陆十川见她不安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你的元神都出窍了,肯定会吸引来不少生灵。我问你,最近路上的猫狗有没有对你特别感兴趣?”
安零想到了二黄,脸色渐渐发白。
“你放心。现在象川市里不存在什么危险的生灵。最多不过被捉狭的小鬼吸走些气力罢了。”
“被吸走气力会是怎么样的?”安零咽了咽喉咙。
“我们的三魂七魄都在元神之中。其中气魄和力魄都属于‘魄’。魄是身体上的脉轮,也就是身体的‘能量场’,被吸走后会感到气力不支、昏昏欲睡。如果气力被源源不断地吸食,就会变得萎靡不振。”
安零想起了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怪事,医生都解释不通的问题,按照陆十川的说法倒是挺合理。
陆十川颇有些吃惊:“原来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哎,你父母怎么什么都不告诉你呢。元神出窍是很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被吸食,这世上不知有多少生灵以元神为食呢。”
安零低头不语。
“我们的元灵就像一个容器,元神就藏在元灵之中。元灵对神明来说至关重要,一旦被毁就算玄冥王也难救回来。据我所知,只有像姑云泽的孟姬这样的上古大神,才有将元神外放的本事。”
陆十川又笑道:“莫说上古大神了,现在昆仑墟上厉害的神明就数不胜数。就说现在昆仑学院的微明校长,他可是神界鼎鼎大名的人物!由他执掌的昆仑学院真不愧是神界第一学府!”提起昆仑学院,陆十川充满了向往。
安零尚有些混乱,要她一时半会儿就想明白自己和神明的关系,难免有些强人所难。
“没关系,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凡人很难理解神明的世界,就像夏虫不可语冰。这样吧,我先教你收回元神的法门。收回元神之后,你自然就能明白了。”
安零略微一想,试探着问:“你说的法门是不是叫做气沉丹田?”
“对呀,看来你也是知道一些的嘛!”
陆十川很高兴:“这样的话,学起来就简单多了。”
“我是随便蒙的。”安零摆摆手。虽然阿月说过气沉丹田,可她从来没说过收回元神之类的话。
“这可不难,这是入门级法门,你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行。”
安零学着陆十川的样子站定,然后在原地起了一个势。
“气沉丹田的第一步是集中精神,闭眼,吸气……”他也许是第一次教人法门,看上去有些生疏和紧张。
安零照着陆十川说的方法开始吸气。
“这样对吧。”
“做得很好。运气的时候不能说话,一说话就破功了!”
安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丹田里升起一股气流,她开始试图控制这股无形的气息。
安零,安零……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像是在耳边,又像是在很远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黑暗,可天边却挂有零星的火光。火光渐渐明亮,照出身前蛰伏着的一条巨龙。
那巨龙全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甲,有着大树一样虬曲苍劲的龙角,树根般粗壮的须髯。安零不清楚那条巨龙有多大,仿佛整个黑暗都是它的身体。巨龙一动不动,像凝固的、古老的雕像。
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袭遍全身,双腿像扎了根似得无法动弹。
一转眼,脚下燃烧起来,巨龙也燃烧起来,火焰连成一片像陀螺一样快速旋转……
气流在丹田周围转了个圈,一瞬间涣散开去。
安零调整了下气息,睁开了眼睛,没有火焰,没有火旋风,也没有巨龙,只有站在面前的陆十川一张涨得通红的脸!
“你怎么了?”
陆十川艰难地摇摇头,他的嗓子似乎卡住了,抬起来的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看,最后竟然直直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中连一朵白云也没有。
“我知道了。”陆十川嗫嚅着,他神情十分复杂,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子根。
“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元神出窍了。”陆十川的眼睛忽闪了几下,机械般地抬起手指。
安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她脚下有一滴鲜红的血。
“这,这?”
陆十川鼓着红彤彤的腮帮子:“这学名叫癸水。”
“……”
接下来的事,安零全然不记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钻进被窝里的!
过了一阵,安零终于缓过气,从床上翻起来的时候,床单上早已经被汗水映出了一圈儿小小的轮廓。
天气闷热地让人喘不过气,即便只挂了件背心,脖子上的汗珠依旧成股得往下淌。
安零下了楼,从冰柜里拿出矿泉水,咕噜灌了半瓶后,终于感到了一丝凉爽。
如同每一个平凡的夏日午后,安零坐在杂货铺里等待生意。
她无聊地趴在柜台上,透过还剩半瓶水的塑料瓶,无聊地看着外面被水扭曲了的世界。
安零是这条大街上最普通的女孩。刚才陆十川问她为什么会在月山读初中的时候,她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解释,她和这条大街上所有平凡的孩子一样,按部就班地从小学升入了初中。
至于为什么不去昆仑学院,这就更简单了,安零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学校叫做昆仑学院。
这时,天空中一声闷雷炸响。
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