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乌云滚滚,越积越厚。
这时候杂货铺里没什么生意,沉闷的午后让人昏昏欲睡。
安零半抬眼睛瞧了一眼天上的云气,耷拉着的脑袋几乎贴到了柜台的玻璃上。
玻璃柜中摆放着各种商品。
第一层是漂亮的饰品,福袋、红绳、手串琳琅满目,每次庙会都会吸引很多顾客;第二层是各种符箓,写着学业有成、平安健康、生意兴隆之类的吉祥话;最后一层是一排大罐子,放的是用药草熬制的药膏,这是阿月亲手做的。
阿月很厉害,这世界上再没有比阿月更厉害的女人!
可是,这么好的阿月为什么会嫁给楚强呢?
当月山杂货铺还是楚氏葬仪店的时候,楚强是这里的老板,同时也是个令人厌恶的酒鬼。
安零很少见到楚强,他只有月末的时候才会到店里来,并将他那毛茸茸的红胳膊伸进貔貅嘴,将里面的钱全部掏出来。
阿月是不会管楚强的,等他离开,阿月就会带安零去吃麦香堡里最好吃的金牌炸鸡。
直到有一天,喝得烂醉的楚强闯上了阁楼,阿月拦住了他!
紧接着,阁楼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
骨灰盒噼里啪啦落了一地,金黄色的纸钱飞了满屋,阁楼着火了,楚氏葬仪店要塌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楚强发了疯似的冲出阁楼,从此以后再没有出现。
象川的发展蒸蒸日上,人们的生活越来越美好,可安零家的葬仪生意却江河日下。是啊,现在各行各业都讲究一条龙服务,葬仪是个力气活,楚强彻底消失后,店里没男人,谁又愿意将身后大事交给阿月母女呢。
这样下去可不行,阿月坐在柜台上微笑着敲着安零的小脑瓜:“楚强的债已经还清,这里不能再叫楚氏葬仪店了。小阿零,你想换成什么生意好呢?”
“隔壁的文昌庙可以烧香祈福,门前的大槐树可以挂红绳许愿,阿月,我们就做祈愿的福袋吧!再在大槐树的阴凉下摆几张桌椅,供赶庙的人歇息,嗯,还可以提供茶水瓜果和小食,再有……”
安零掰着手指细数着自己的设想,阿月则静静地听着。
“阿月,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做些药膏。”阿月微笑着道。
安零一拍手:“那就换成杂货铺吧!生病的人会来许愿,阿月的药能治病,病好了又回来还愿,相辅相成,杂货铺一定生意兴隆!”
从此之后,文昌庙外少了个葬仪店,却有了家月山杂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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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雷之后,暴雨倾盆,地上笼罩上了一层热腾腾得水雾。
她跳下柜台凳子,准备将卷帘门拉下一些。
一晃眼,她看到一个人从门前大槐树上一跃而下。
一个人?怎么会有一个人在大雨天爬到树上去?
安零不太确定,站到了店门前。
果然有人来,来的是个少年,细密的雨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色轮廓。
少年来到柜台前。
“这里有龙爪蓟吗?”
“……”
“卖龙爪蓟药膏吗?”
安零一愣,恍然道:“喔,你要的是阿月做的大丸子!”
安零接待过的顾客不是买祈福饰品就是茶水零食,像这样来买龙爪蓟的,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阿月做的药丸是独家秘方,不推销不传授,阿月和安零说过,药膏只会卖给那些点名需要的人。
安零揭开最下一层的陶罐,从里面拿出一颗印有龙爪蓟字样的丸子。
“我家的大丸子是全市最好止血药,这样好的药材你在象川可是再找不出第二家了!”
阿月说她做的龙爪蓟丸子是象川独一无二的止血良药!
安零将药丸递给少年。
少年点点头撕开了包装,他淡淡的目光从安零脸上一扫而过。
少年的眼睛很亮,不是星星的那种亮,而是在眼底深处有一团明亮的火焰。安零不大形容得出来,大概是店里点了灯的缘故。在这暗沉的阴雨的午后,为了方便顾客挑选物品,她打开了橱窗里的灯。
安零静静地等待少年验货。
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衣,衣服上干干净净。他从雨中而来,可他身上并无一点儿水汽。
外面倾盆大雨,刚才也没见着他打伞呀。安零觉得很奇怪。
“确实很好。”少年依旧淡淡地道:“就要这颗,多少钱?”
安零比了一个六。
少年便将六枚紫铢放在了柜台上。
阿月卖药膏的时候只收这样的紫铢钱,这就是月山杂货铺最特别的地方,安零在其他商铺就从没见过这种紫铢钱。
安零刚将紫铢放进貔貅,忽听那少年问道:“你的元神不太容易收回去?”
少年提到了元神。
安零抬起眼睛,心中思索,这个少年说的元神是不是就是那个陆十川提起过的元神。
“喔,这个法门我还没学会。”这“法门”二字其实是从陆十川那里听来的,安零觉得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少年微一沉吟,单手拈了个决,对着安零轻轻念了声“固”。
安零忽觉一股力量涌入身体,就好像被人推了一把。
气息流经四肢百骸,在胸口处打了个旋儿,最后冲入了丹田之中。
原来这就是气沉丹田!在此之前,安零一直以为气沉丹田是要将气息慢慢沉淀下来,可刚才气息回到丹田时,竟如扶摇直上,强劲而有力!
“记住这种感觉。”少年指向放在柜台上的冰水,剑眉微蹙:“这个,别再喝了。”
安零点了点头。
这个少年也是神明子弟。
“煜儿,走了。”
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像在屋檐上,又像在大雨中。
“是,义父。”
少年应声,转入了雨幕,消失在雨中。
安零怔怔地望着店外倾盆的大雨,雨中无人,一切像在梦中。
冰凉的雨丝吹打在脸上,安零回过神,擦去脸上的水珠。
就在这时,一抹晶莹的红闯入了眼帘。
是血!就在刚才少年站的地方,有几滴血珠。更加奇怪的是那些血珠并没有落到地面,而是翻涌着飘浮在地面上。
安零张大眼睛,凑近了些。
一阵风吹来,将门外的雨丝吹到了血珠上,雨丝碰到血珠,一下子变成了水雾,发出呲呲的响声。
好烫的血!
安零凑上前去,想再仔细看看。
可这时一大股雨水被风吹了进来,安零“哎哟”一声跳到了柜台后面,等她再伸头去看时,那血迹已经被雨水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