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玛尔南部,西海岸,魔法师公会。
一众神态各异的魔法师正屏气凝神,紧紧注视着为首的婀娜女子。
女子跟前是一汪蓝色液体,在偏暗的实验室内散发着微微荧光。池子中间,一团血红火焰沉沉浮浮,大量魔力将它牢牢束缚住,不让它发生进一步形变。
银发的莎兰即将完成这一魔导工程的最后一步,闭环。
犹如实质的四系元素聚集在她周围,像是围绕恒星旋转的行星一样围绕莎兰旋转。高速运转之下每一道光尾纠缠在一起,迸发出炫丽色彩。
光、暗、冰、火。
元素们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老实,一道元素魔力突破了磁场束缚,直接激射到围观的某位魔法师身上,顿时重伤昏迷。
周围的同僚迅速相互搭把手将他送出去,自有医疗人员在外面等候。
生命危险不能让这群魔法师退缩,大陆顶级魔法师的实战操演,岂是那么容易一见的?
普通人只能看见表面的世界,只看得见莎兰额头出汗神情紧张,只看得见元素环绕流光溢彩。而他们是魔法师,在他们的魔法视野当中,世界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
这个世界是存在四大基本力的,尽管尚没有人对他们进行具体描述,但原始魔法师们已经能隐隐感觉到元素是元素,力是力。
魔力非‘力’。
魔力是一种元素,是一种基本粒子,是力的载体。它与一个人体独特的器官相作用,这个器官叫做‘魔脑’在某些位面被称为‘神格’。魔法师由此得到种种不可思议之能力。
它有时候会呈现出流动的特性,当它作为流动时,魔力会呈现四种不同的形态,此即四系元素。
关于魔力是粒子还是流动,学界争论不一。莎兰有一句名言:魔力就是大自然的流动。表明了她作为流动学派战将的身份。
无论是粒子还是流动,此时众魔法师都清晰的看到,属于莎兰的那一股魔力正在与自然的四系元素纠缠。
这种纠缠就像是一位蚂蚁医师在手术台上为恐龙患者做手术,环境极度微观,手法极度微妙。
就像是牛顿在剑桥留下的神奇建筑一样,莎兰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不借助任何额外的魔导工具,不用钉子锤头,仅凭四系元素相互作用关系来构建出一道桥梁。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其余一切材料,都经受不住血红火球的燃烧。
已经有人承受不住压抑的空气,双腿一蹬昏迷过去;也有人计算力跟不上场中密集又快速的变化,大脑超频当场宕机,这类人都被悄悄抬出去。
闭环!闭环!
魔法师们呼吸都停止了,全靠魔力维持生命体征。
闭环!闭环!
砰——
像是酒宴上玻璃杯相撞发出的叮当响声,魔法师们从未觉得此声音能悦耳如斯。
“成功了!”“闭环完成。”“天哪,这值得我回去写一篇论文!”“她是怎么做到的?最后的碰撞当中,冰元素明明就要将所有动能归零……”“那些中途退场的太遗憾了……”
莎兰长出了一口气,听任众人或吹捧或疑惑的谈论。这顿操作对她来说也不轻松。
“向导装置已经完成,这里都封存起来吧,不要让无关人等进来,免得破坏了魔导循环。”莎兰对一旁的弟子纳特亚吩咐道。
纳特亚坚定的‘嗯’了一声,莎兰注意到自己这名小小弟子衣背都湿透了,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这件事办完了你休息几天吧,近些日子一直让你费心了。也好消化一下今日所得。”
纳特亚点点头,出去了。
但剩下的魔法师们却呆在原地,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向导装置的模型建构是莎兰联同一群导师级别的魔法师共同完成的。目的是定位突然出现的那名神秘高手。
当日被大马猴撞晕后,莎兰也不是全无所获,一滴没来得及回收的血气被她捕捉到。
尽管重量不到一克,这滴血气暴烈的特性还是让莎兰始料未及。
寻常的法术对它完全不起作用,简直魔法绝缘一般。
寻常的魔导器对它形同虚设,没有什么材料能抗住血球的直接腐蚀。
她想了一个办法:装置持续输出能量,元素对抗血气消耗。但这个点子是她无法一个人实现的,强行一个人做会大大拖延时间,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于是她只能召集助手,专门做了一个向导装置。
副作用就是这帮人也知晓了她有神秘人的关键情报。
“抬出去的人苏醒了吗?”莎兰问道。
“没有,看样子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就不等了。”莎兰从工作台退下,示意启动者开启装置。
莎兰捕捉到血气时它尚成气态,当莎兰试图解析它的时候,血气就凝固成小珠,堵绝一切探测手段。
现在将之激发成拳头那么大的形状,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四系元素形成的牢笼一面对抗其侵蚀,一面像监工逼着血球干活。
装置启动后,池中蓝液涌动起来,倒映出全大陆图像,接着不断缩小,血球也在不断移动,想要回归到主体之中。
“是赫顿玛尔!”“竟然这么近……”“他去赫顿玛尔干什么?”
实验室又嘈杂起来,魔法师们议论纷纷。
莎兰仔细看着血球漂浮的位置,“现在天帷巨兽情况不明,所有势力都把目光放在了西海岸,赫顿玛尔倒被忽略过去。”
“当晚他同疑似使徒的生命体大战,必然不可能毫发无伤。赫顿玛尔繁华之都,物资丰富,神秘人去这里休养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能率先找到这个强者……
莎兰暗中观察一众魔法师,老狐狸们全都老神在在,叫人看不出他们想法。
找到这个强者,就能改变大陆势力平衡!
即便他们不表现出来,莎兰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血球沉底!”
观察员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血球上去。
池中,血球忽上忽下,跃出池面后无头苍蝇般转了几圈,旋即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接沉到底面。
“失去目标了?”
“放屁,人怎么可能凭空从世界上消失。”
“那你来解释一下?”
“我有必要给一个公国人解释?”
“哼,我看就是你这德洛斯土匪自己不知道罢了!”
“你再说一遍?”
“你叫我说我就说?”
“别吵吵,这里是魔法师公会,不是卖菜的市集!”
发生这样的意外是所有人不曾设想过的,向导装置一启动,只要主体不死,媒介就不会沉底。
煮熟的鸭子居然跑了,室内有人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言辞激烈起来。
眼看两位外人看来德高望重的法师就快像个小孩子似的扭打在一起,莎兰的嫡系人员赶紧上去制止。
打生打死都无所谓,不要在公会里打。
“不是消失,至少不会是死亡。”莎兰出声道。她的声音比制止人员的肢体还有用,室内所有人都镇静下来。
“目标死亡,媒介直接崩溃。”莎兰并不多言,她招来两名属下,叮嘱道:“现在你就是轮值长,记住挑选可靠有耐心的,时刻观察装置情况。”
一名属下领命出去,莎兰对另一位吩咐道:“你则下去征召人手,往赫顿玛尔去一趟,广泛搜查一切可疑现象,其中重大地向我汇报。”
该学生点了点头,“能否于当地势力合作?”
话语一出,实验室落针可闻。
莎兰看了看底下的魔法师们,他们又恢复了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刚才还要打个你死我活的公国和帝国魔法师也都安安静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魔法师公会是一个中立组织,对外开放。成员私底下大多另有门路,甚至本就是其他势力派遣过来的人员。
过去莎兰秉持中立原则和自由开放理念,在各方势力角逐下如鱼得水。
由于她暗精灵的身份,与大陆势力没有利益纠葛,因此各方大佬也都放心她作为魔法师公会会长。
但今时今日不同了。
这不是什么边角料的魔法研究,这是涉及大陆势力平衡的博弈。
疑似使徒的生命体,与该生命体战斗的神秘人。
纵观阿拉德历史,与使徒扯上关系的就不会是小事情,牵连出一系列风起云涌的大事件那还是小的,全大陆格局因此洗牌的也不是没有。
比如奥兹玛主导的暗黑圣战,直接导致了佩鲁斯帝国的灭亡。
英雄叙事的阿拉德,对高武力个体的重视,犹如地球诸大国对核武器的重视;而作为其中无可置疑的佼佼者,使徒之于阿拉德,犹如可控核聚变之于地球。
这也不是如往日那样公开成果就能皆大欢喜的事,向导装置建在她的领地内,谁也无法保证每一方都同时接到情报。
这些表面恭敬的魔法师,真触及其利益的时候,下一秒就能变成丧心病狂的带恶人。
“能与当地势力合作么?”学生以为莎兰没有听清,有心地重复了一遍。
站队的时间到了。
除了这名学生,所有人都没有将目光投之于她。但莎兰很清楚:
她必须做出选择。
“我想一想。”莎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