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
四个字硬邦邦地敲在苏和耳旁,她紧闭着的双眼一下子睁了开来,泪水打湿的双眼里晶亮晶亮的,此刻竟透出一抹愤恨来。
“重新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你说开始就开始,郎铮,不是这么算的。”说着说着,苏和嘴角带着嘲讽地笑了一下,“也许这个世上就有一种人,只能同辛苦,不能共富贵吧。”
当年被放弃的我有多绝望你不会知道,现在也不需要你知道了。你可知你在选择与另一人订婚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我们之间的爱情?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不信任,有了隔阂,有了忘不掉的疤痕,怎么还能走到一起?
它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两个人的心里,一到两人闹别扭,有矛盾,甚至感情变淡的时候,它就会被拿出来当做攻击对方的利器,直到刺得对方鲜血淋漓,跪地求饶。不,她不要背负这个定时炸弹。
郎铮听到她的拒绝,只觉得心脏如刀割般地抽搐了一下。他鼻息喘动,大口大口地呼着空中的冷气,像是一个溺水许久刚刚获得新鲜空气的人,是那么地贪恋空气中的氧气,又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生命一般地抱着他的救命稻草,郎铮紧紧地将苏和箍在怀里,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以为抱得越紧怀里的人就不会消失。
“阿和,我不是神,也会犯错,难道错过一次连补救的机会也没了么?”他声音有些破碎,带着些颤抖。
“杀了人,还能补救么?”苏和想掰开他死死扣着的双手,徒劳无功后,便放弃了挣扎。她偏过头,用余光看着他,以往波光潋滟的凤眼里满是沉静和审视。
话音入耳,郎铮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一般,整个人僵在了那里,连那双紧紧扣着的手也有了片刻的怔忪。
苏和趁着他愣神的片刻,掰开他指节泛白的双手,踉跄着一步踱到了石栏一侧,大口喘着气,急促地而又细密的呼吸声后传来她淡淡的笑声,有些自嘲,无奈,甚至还有一丝认命:“郎铮,承认吧,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块。就算不是沈娇,也会有别人,但那个人终究不会是我。”
“四年前,我也许还曾期许过未来,但在你放弃后——”说到这里,苏和看着面色惨白的郎铮,忽然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了。何必呢?何必往他心上戳刀子呢?可是心里又有另一种声音在说:说出来吧,两个人就此说开了吧,既然不可能,何必再彼此纠缠?
苏和的贝齿紧咬着下唇,直咬得唇间泛着白色,一丝铁腥味涌入喉间。
从小她就被失去双亲的孤独湮灭,也习惯了一个人杵在角落里,在福利院里,她学不会讨好别人,没有朋友,连蔡阿姨也说过她,空长了一副好样貌,却没生了个讨喜的性子。一直到十岁那年她因为长相好被一对夫妇挑中了。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当初那个“妈妈”在生了那位“弟弟”后说过的话:到底不是亲生的,性子这么冷一看就是个养不熟的。
再后来,她又被那对夫妇送回了福利院。
那时候不过十二岁的她便又尝了一次被遗弃的味道,那是什么滋味?苦涩,失落,不被爱,觉得自己活着跟死去没什么区别,那时的自己就像尘埃一样渺小,小到微不可见,小到可有可无。
从那个时候苏和便学会了“麻木”而又“机械”地活着,她不被期许,也不再去期许别人。她的生活只有今天,明天对她来说是个要很遥远的话题。
直到她遇见了郎铮。
被呵护,被关注,被追逐,被宠爱,被承诺,被期许,一直被冰封在壳里的她终于看见那个壳再次有了裂痕,她学会破壳而出一步步地走向他。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的苏和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直到她曾许愿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对她说了那两个字。
她又一次尝了那种被放弃的滋味。那一次与从小就失去双亲的那种遗弃不同,与十二岁时被遗弃的滋味也不同。
郎铮对她的放弃,无疑是一种灭顶之灾。说苏和“死”过一次,似乎恰如其分。
“不会再有别人,始终也没有别人。阿和,如果你说得不合适是因为我母亲,那么现在你——”
苏和哭着摇了摇头,脸上的泪珠被甩了出去,映在灯光下,反倒生出了一种凄楚的美感,可郎铮却只觉得心疼得快要炸掉了。
“咚——咚——咚——”
钟楼楼顶上的钟声作响,像是在提示着这对曾经的恋人做着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