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从他们给我们提供《漫天飞舞的鱼》这种杜撰的报纸就可见一斑,他们不想让我们了解太多,不过他们后来有所放松,然而不过是为了满足其虚荣心罢了),尽管我们成千上万次地穿梭于世界各地,被外面的人视为法律的反面象征,可是我们的窗户过于狭小,且我们又懒得去观察外面(丢失了最初的兴奋),这只会增加我们的伤痛鼓动我们潜伏多年的“犯罪基因”。大法官们似乎对我们又有所宽恕,他们批准媒体向我们发行前沿的新闻期刊(但愿这次不要坑爹),还向我们推行介绍二十一世纪以来科学发展走向和成就的科普读物。我们了解到,自从我们的先辈——那些被认为具有犯罪基因的囚徒——入住绿皮火车以来,世界上再也没有发生过犯罪事件,哪怕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偷窃,一次小孩子们之间寻欢作乐般的斗殴(不过这纯属报纸的一面之词)。新闻期刊上再也没有出现过,某变态杀人狂在德克萨斯州奸杀五名年轻女性,某犯罪团伙抢劫了中国工商银行并杀死三名柜台小姐,某人贩组织从白俄罗斯贩卖年轻女性到西欧充当性奴隶,诸如此类。现在的负面新闻顶多是自然灾害,如地震,火山和天外飞石。况且由于科技的飞速发展,地震火山已能被准确预测,天外飞石可以用雷达定位后准确击毁(犯罪发生后可以让时光倒流,制止犯罪,不过股票大涨的股民会很沮丧),因此负面新闻几乎已经消失了。期刊报纸的每一页的背景上都打着淡蓝色水印写着四个大字——和谐社会。
科学技术的发展也尤其值得一提,根据《二十一世纪以来的科学成就》这一畅销书的说法,人类在二十二世纪二十年代进入人工智能时代,从今以后人类不需要再劳动了(至于我们绿皮火车的司机就不得而知了),智能机器人创造了他们想要的一切社会消费品,包括性高潮(实际上,智能机器人的原型是性爱机器人)。这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性犯罪,那些SM爱好者可以用一只木棍从性爱机器人的阴部贯穿到喉咙,可以将性爱机器人的一对硅胶乳房捆在一起,可以使劲操它们而不用担心骨盆开裂,更重要的是,不会因为强奸罪被警察带走(已经没有警察了)。他们的高潮比以往更加猛烈。他们想什么时候做爱就什么时候做爱,不用再受性伴侣个人偏好的制约,书上这样写着,人类几乎不再找他们的同类****了,他们将****和****蹭在机器人的阴部,使它们失去了生殖功能,变成了毫无用处的高潮衍生物(我忽然想起他们也犯了非法违反人体机能罪,也许由于年代久远,大法官们早已忘记这种怪诞的罪行了)。
接着他们就突破了生命的限制,获得了长生不死的能力,这恰巧弥补了他们放弃生殖能力所造成的世界人口的负面压力。自此,外面世界的人类已经很少再更新过,医院里的儿科和育婴室已经废弃,太平间和火葬场也已废弃,也不需要鼓励生育和实施计划生育。只有一些仍然向往原始****的人会在无意之间产下一名人类婴儿,但由于缺乏育婴护理设施,他们不得不将其放在培养液里,看着他们像尸体一样在里面游啊游。新闻期刊的头条写着,某时某刻在某地惊现人类婴儿。世界上将永远是这一群人(除了试管婴儿偶尔会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去),忙着享受盛宴,旅行,晒沙滩,冲浪,滑雪,购物,读书,研究哲学,研发新的科技并应用实践。大学几乎废弃,知识在他们的大脑里不断积累,并且凭借植入记忆芯片,他们只需要一个手术就可以记住他们想要的任何知识,并在永远宽裕的时间里慢条斯理地融化贯通,为未来的科技创新做一良好的铺垫。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喝咖啡,晒沙滩,在酒吧里勾搭性爱机器人,他们一边做爱一边进行数理推理,一边做爱一边进行构思文学作品。这是我们永远都办不到的。我们必须依靠****和怀孕传播犯罪基因,我们必须经历生老病死,我们必须遭受不断记忆不断遗忘的苦恼。幸而由于大法官们的仁慈(他们的仁慈给了我们越来越多的权限,甚至我们都感动了),我们吃上了他们给我们提供的营养丰富的转基因食品,浓缩的蛋白粉和果糖,我们很少生病,几乎都能活到一百四十岁了——据说这是人类自然寿命的极限。
交通工具也得到了变革,火车,飞机,汽车都被陈列在了博物馆,损坏严重而不具有有馆藏价值的交通工具则被用来提炼原子能。诚然,我们的绿皮火车成为世界上唯一正常运作的交通工具了(如果按照古老的狭隘定义),不过它已经失去了交通的功能,成为一种可耻的象征。在他们心中,想到火车已经不会再联想到远行和旅游,不会再联想到被运输的煤和金矿。他们用一种新型的生物科技从大脑皮层抹去了“火车是交通工具”的落后记忆,而重新添加了“火车是犯罪象征”这一永恒真理(当然,犯罪和真理的定义需要重新界定)。他们的交通工具是一种银白色的圆柱形空间,站在里面,全身的原子序列就会被解码并存档,他们从原子库中调取原子按对应的原子序列重新组合——这一过程在游客目的地的银白色圆柱形空间内进行。不过原先的身体要被销毁,其原子回收进入原子库。据称有了这种奇异的交通工具,他们可以在五分钟内到达任何地方。我们总觉得这种新型车站里面藏有阴谋,他们会不会直接销毁那些细胞核内部尚隐藏有未被激活的犯罪基因的游客的身体,或者在目的地的车站中稍微改动原来的原子序列。当不知情的乘客从车站走出来,他们或许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他们变得更公正和高尚,变得更惧怕毒品和血浆。
或许这才是他们消除犯罪的真正原因,而绿皮火车的警示作用只是一个幌子,他们只是想从我们的凄苦境地中找到那种稀缺的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