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空灵,似有鸟鸣,从远方飘来,又似在耳边,忽近忽远听不真切。
“主人,她不会是死了吧......”
“......”
到底是谁在说话。
“嘶~”内脏骨骼像被一双手无形的挤压着,深深的钝痛,如潮水般袭来,一浪接着一浪,让她差点窒息。她张口轻轻喘息着,如搁浅的鱼类,清甜的空气灌入胸腔,缓解了浑身的疼痛。
鼻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腥味,不明液体顺着脸颊滑入口腔,味道甜腥,好像是血的味道。血?心中不由得恐惧,难不成,我死了?她颤抖地睁开眼帘,模糊的视线逐渐凝聚,眼前是澄明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彩。
她单手撑地,艰难地支起半边身子,涣散的目光逐渐聚集,麻木的身体恢复知觉,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她低下头看去,紧攥成拳的右手松开,一块红穗系绑的乳白色的玉静静地躺在手心,许是指缝里渗入的鲜血浸透了它的缘故,玉表面的纹路显得更加清晰,她将玉拿近了看,却看不出这上面雕刻了什么。
这,是梦吗。
山间密林,鸟儿相鸣。
石旁潺潺的溪水从高往低处流淌,穿过竹林,她坐在溪边,双腿被溪水淹没,水流卷着落叶拍打着她的身子,而她正对面是万丈悬崖,崖壁陡峭,山石嶙峋,抬头望不着头。
这,究竟是哪儿。
身上衣物破损不堪,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般,大片的血迹顺着身子流下,染红了身下的溪水,场面之血腥,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这样血腥的场面,好像刚刚经历过厮杀一般。手指忍不住的颤抖,她慌乱地捋起袖子,血衣之下,白皙的手臂沾了血水却无半分伤痕。她捂着头努力回想,可是,记忆好像被抹去般,她不知道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就连自己是谁,叫什么,是哪儿的人都不知道。焦灼,不安,恐惧很快就占据了她的内心。
“啊!”
尖锐的凄惨声惊起林中飞鸟。
她捂着头,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山崖下,清新的风吹拂着。
就好像,上天与你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将你的前半生都抹去,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连父母亲友以及在你身上发生过的种种都不记得了,任何疑问在脑海中得不到任何回响。
很久很久之后,她终于接受了自己失忆的事实,从手撑地慢慢地站起,将沾满血迹手往裙摆上蹭了蹭,却未完全蹭干净,还有些血液干涸了粘在手上,一股子腥味,这她感觉十分恶心,向小溪挪了挪身子,素手鞠水,一点一点的淋在玉佩上,慢慢搓掉玉上的血痂。
原本清澈的溪水瞬间被血迹染红,玉佩渐渐露出了本来的色泽,半个巴掌的大小,温润不失大气,玉上的纹路细腻婉转,她将玉收入怀中。
湿哒哒的长发撩拨着脸颊,有些痒,她抬手胡乱抹了下脸,沾血的手指映入眼帘,吓得她瞪大双目,慌乱低头看着水面,水面上倒映着一个满脸血污的女子,她看着水中的人影,有些出神,我醒来之前,到底干了什么,跟人打架了?
山风携带着花香徐徐吹来,吹散了弥漫不散的血腥气,青竹被吹得左右摇晃,纤细的竹叶相互碰撞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溪流旁,纤瘦的身影。
“到底怎么回事。”她喃喃道,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深吸口气,双手鞠水,用力地揉搓着脸颊,待脸上凝固的血痕被洗去,露出了她本来的样子。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搭着,眉下是一双璀璨如星辰的双眸,眼里是藏不住的清澈,棕褐色的瞳孔无神而又迷茫,精致的五官挑不出任何瑕疵,肌肤仿佛浑然天成的美玉般剔透滑润。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使她看起来有种令人生畏的美,犹如从地狱里嗜血归来的罗刹。
她蹲坐在地上,余光瞥见,溪流的那一端躺着一只竹篓,淙淙的溪水奔流不息,欢快地碰撞着卡在石头缝里竹篓。
莫不是旁人遗失的?她有些惊喜,猛地站起身,突觉一阵晕眩,脚步踉跄,稳住身子后,她朝竹篓走去。被血水浸透的衣摆黏在身上,她走至溪中央,溪水欢快的从腿边流过。她蹲下身子,伸手将背对着自己的竹篓翻过来。篓子里有许多形态各异的草植,有的叶片纤长,有的叶子如针,她好奇地捏起一株,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说不上来的香味.......竹篓内除了一把小锄头便再无其他.......她放下竹篓,眼中尽是失望。
她站起身子,迷惘的望着四周,她该何去何从?
耳边水声不觉,内心的焦虑不减反增。
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了声:“小姝?”
四下并无其他人,正出神的她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站起来向后看去时,只见一位面容姣好衣着朴素的女子面向她站在溪旁,向她招手。
她看了看四周,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有些怯懦地说道:“你,在喊我?”许是很久没说话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像是沙漠里渴了许久的人。
“小姝,你,这.......你这身上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血啊,你跟谁打架了。”女子指着她问道,赶忙走到她身边将她拉出来,“傻站在水里干什么,着凉怎么办,还不快上来。”
女子的声音很柔很动听,话语中关怀做不了假,她任由着这女子将自己拽走的同时也打量着对方——罩水色修身长衫十分修身,衣领口和袖口处依稀可见用浅青色丝线绣出的花色,脚上踏一双青色绵履,一头长发用一根雕花梨木簪子挽起,面庞素净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瞧之不过三十来岁,想来她年轻时容貌一定极美。
“是不是受伤了?来,让我看看。”女子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有异,将她拉出溪流中央,作势就要抓起她的手腕,“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你告诉师父,师父替你出气。”
她被这亲密的举动惊着了,不禁向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了女子的手,“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女子万万想不到她会躲开,闻言睁大双目望着她,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额前的碎发湿哒哒的,戳的眼睛十分难受,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十分迷糊的说“我,好像失忆了。”
“失忆?!”那女子傻了眼,反指自己问她,“那,你可记得我是谁?!”
“不记得。”她很诚实的摇了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瞧你刚刚的举动,应该是认识我的,对吧。”
“小姝。”女子深吸了一口气,试着靠近她,“你先给我把把脉,可好?”
见她还是有些抵触,女子无奈道:“我是你师父,我不会害你的。”
她终于点了点头,并朝她伸出手腕,“好。”小姝?她叫小姝?
女子轻轻用两指按在她的腕部,过了许久,“小姝你是不是伤到头了?”
她略微思考后摇头,“不知道。”
女子将她来回检查了个遍,甚至将她的袖子捋起来看她的手臂,半晌后,她柳眉微皱,指着她问道:“奇了怪了,小姝,你没有受伤,那这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别人的血?你跟别人打架了?!”
只见女子盯着自己衣衫上的血迹,她抿了抿唇,“不知道,我醒来后便是如此了,你刚刚叫我小姝?这可是我的名字?!”
“是。”女子朝她解释道,“我叫萧慎,是你的师父。”而后似又一阵叹息,“罢了,先回去吧。”
“师父现在带你回家,可好?师父会帮你找回记忆的。”
家?她茫然点头,任由萧慎拉着自己的手,二人越走越远,衣摆的血水滴在地上,很快渗透进土里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