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立马派人前去查探,探子很快便前来禀报,他俯身听完满脸震惊,“什么?你确定没搞错?”
“没错的,老爷,这消息在长安城都传遍了。”
管家面色凝重挥手让探子退下了,提起衣摆走进厅内,见老爷正按着太阳穴半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轻轻地说道:“老爷,差去打探的人来信儿了。”
老爷睁开眼睛,“说。”
“这此女子是........”管家好似结巴了,说到此处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说话为何结巴?还不快说。”老爷按了按眉目,端起手旁的凉茶正准备饮下。
“回,回老爷,是卫姝。”
“谁?”
“就是,是,是防风世家的卫姝。”
“卫姝?卫姝是谁?”
“老爷,这防风世家还能有几个人姓卫!!”管家一闭眼索性说白,“她就是当年没死的的那个孩子,卫涟的独女!”
“什么?!”听完,他惊得从位子上站起,手中的茶杯没拿稳摔在地上。
管家立马上前扶着他,“老爷,您先冷静,奴才派人打探这才得知,原来这卫姝当年假死,被卫涟送出了长安,这养到十四岁方才接回长安。”
“这,这孩子,没死?!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连个孩子都弄不死,一群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老爷息怒,这,这奴才们也不知道啊,她,她确实是死了,当年这消息整个长安都传遍了,都说这孩子死在大火里,而奴才们也在府外盯了很久,卫涟也办了葬礼,奴才们这才信了,可谁承想这卫涟竟如此卑鄙,使了招障眼法!”
老爷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喘着大气,“你们这些饭桶,还不给我滚!!一旦那卫涟查出什么,旧事重提.......”
“老爷,都过去十年之久了,就算他卫涟再查下去,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爷爷,到底是什么事惹您这么生气。”
从门外走来一女子,来者满脸笑意,如花般娇艳的脸庞十分明媚,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摄人心魄的媚眼。
管家见她立马行礼,“孙小姐。”
防风世家。
水榭歌台,府邸恢宏。
岸边的梅树开得正盛,岸边有一条汉白玉铺成的过道跃然水上。小亭由三根朱红色柱子支撑的,顶部铺就着上好青瓦,檐下一块精巧匾额上,用草书书写着三个字‘醉春风’,走过长廊,再越过几道石阶,便来到了亭内。
春风亭内站着三名男子,福叔穿浅灰色棉服,站在那二人前面。
其中一名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对福叔双手呈上,“福叔,家主说,他有急事需要亲自处理,多则一年少则半年,然念及少主年幼,故在此期间,府中一切事宜全权交由二爷做主,待二爷阅读此信后便知道了。”
福叔接过黑衣男子递上来的密函,信封上写着‘君竹亲启’四个字。
福叔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二人得令,轻功一跃消失在远处。
福叔不敢有丝毫懈怠,快步跑出亭子,顺着鹅暖石路一路小跑。
二爷因从前旧事与族中长老闹得很不愉快,自那件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长安,到底是何等大事,竟然使二爷甘愿回来主持大局,更奇怪的是家主竟派人将远在昆仑的少主接回来,福叔虽心生困惑,表面却不敢显露分毫,稳定了心神,站在门口,待气息平稳后方才踏入前厅。
前厅内,一男子倚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签,隔着竹笼逗玩着新买的翠鸟。
他穿着浅绿色直裰常服,腰间束着纯色的宽腰带,其上挂着一只玉质极好的玉佩,逗鸟时,他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有种勾人心魄的魅力,给人一种浪荡不羁之感。
他是家主的幼弟——二爷卫铮。
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卫铮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福叔急匆匆地走过来,待走至卫铮身旁,“二爷,这是家主派人送来的亲笔书信,您请过目。”福叔将抓出褶皱的衣摆放下,毕恭毕敬地走到卫铮身边,双手将密函奉上。
卫铮,姓卫字君竹。
他将鸟笼放在茶桌上,接过信问道,神情闲散,顺口提了句,“他们什么时候到?”
福叔弯腰答道:“回二爷,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下午便能回府。”
卫铮低头看信,眼波流转,黑如深潭,让人窥探不出其心中所想,看完后他浅浅一笑,“家主都发话了,臣弟哪儿能不照做啊,便按照信中所说,把事情办妥吧。”他似是十分疲倦地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手将信纸塞进福叔怀中。
“以后没什么要紧事儿,就不用通知我了,我很忙,你们啊就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他便提着桌上的鸟笼悠然离开了。
“可是,二爷,家主说府中事全权交予您处理.......”
走至门口的卫铮闻声停下脚步,撇头冷笑,“交给我处理?现在知道问我的意见了,不觉得太晚了吗,别搞笑了,我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肯回来,已经给足了你们的脸面,其余的不要妄想。”
二爷还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当年的事他也有错,福叔自知理亏,望着二爷远去的背影心中连连叹气。
福叔站在原地,待卫铮的身影消失后,吩咐下人安排事宜去了。
长安城竟然这么大,这是卫姝对长安的第一印象。
她坐在马上,赵栋在前面替她牵着马,这马颠颠晃晃的,她都快要睡着了。
“少主,醒醒,您别睡,快到了。”赵栋抬头看她眼神朦胧,轻声说。
卫姝立马睁眼,迷糊答道:“我没睡。”她揉了揉眼睛。
不知走了多久,陈桥喊她,“少主,到了!!”
她抬头看去,偌大的府邸气势恢宏,朱红色大门上的梨花木匾额写着四个大字“防风世家”,门口石狮子前站着两排家奴,他们早早地便等候在门口,准备迎接。
府中小厮都穿着清一色的翠色衫子,刚刚他们站成两排时,卫姝就寻思像什么,现在看来倒真的像两排水葱。
福叔站在家奴的最前面,马背上的女子淡妆素衣,却掩盖不了倾城之姿,想来便是少主无疑了。
下人捧来一个黑漆漆的盒子放在马旁,卫姝从马另一侧翻身而下
福叔赶忙上前,“老奴阿福见过少主。”
身后的下人们也纷纷行礼,声音洪亮响彻天空,“奴才见过少主。”
“不必如此,大家都起来吧。”卫姝一人只有两只手,实在扶不起那么多人,将福叔扶起后对他身后的人说道。
“家主一早便知道少主归来,提前命人将风花苑收拾妥当,就等少主归来了。”
“父亲?他在哪儿?我想去见见他。”
“少主,家主有要事,数日前离府至今还未归来。”福叔说完瞥了眼卫姝,她好像有些失望,璀璨的眸子立马黯淡下去,他赶忙道:“不过,二爷今日恰好在府中,待您安顿下来便可去琼枝园探望。”
“琼枝园?”卫姝想了想,“可是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的琼枝?”
“正是。”福叔不料她竟能靠着这三个字随口答出一首诗,心中对她更是添了许多敬意。
走进大门,在福叔的带领下,她穿过曲折雕花长廊,辗转间,雕梁画栋只觉得处处精美,无不透露着奢华贵气,经过数条鹅暖石铺就的小路,终于到了风花苑,其位于防风世家西北角,环境清幽
福叔推开紧闭的阁门后站在一侧,将手摊开指向屋内,“少主,请进。”
卫姝迈进阁内,软软的地毯踩着十分舒服,正对着的地方放置着一张小巧的桌子,桌上瓷白色的茶壶与茶杯十分精致。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卫姝转身朝里走去,掀开珠帘,床榻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镂空金属香薰,散着淡淡的幽香,室顶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
“少主,自家主送您离开后,便派人封锁了风花苑,只在打扫时方才让进,阁内的陈设保持原样,只为让您归来时不会因为陌生而感到害怕。”
卫姝点了点头,梳妆台旁的一个小玩意儿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走过去拿起一看,原来是一个木偶,只是这木偶有些地方破损严重,木偶的手像被火烧了似的,难以想象布置如此精美的屋子里竟然有这么个脏兮兮的木偶,这木偶一定有着某种意义。
卫姝拿着木偶问身后的福叔,“这是什么?”
“这个是您小时候的玩偶,家主为您做了很多,不过都被烧毁了,只留下这么一个。”
卫姝摩挲着木偶的纹路,不愿放下,“是吗?”这件旧事,她曾听师父提起过。
“福叔?我听其他人都这么喊你,那我也这么叫你吧。”
“是。”
“当年纵火之人,找到了吗?”
“这......”福叔面露难色,挥手回退了身边侍女,方才说道:“少主,其实当年那贼人在还未逃离长安时就被抓住了,那厮见事情败露无处可逃,便服毒自尽了。”
“少主刚回府,老奴真不该说这些晦气的过往,少主舟车劳顿一定十分疲倦,老奴就先退下了,您若有事便吩咐老奴。”福叔识时退下。
卫姝点头,屏退左右后走进里室,任由身子歪倒在榻上,她看着手中破旧的玩偶,睡意渐渐袭来。
清早,卫姝醒来看到头顶的鹅梨帐,真感觉恍如隔世,愣了很久才想起,她已经回家了,是她真正的家。
青丝垂于腰际,赤着脚走至书案旁,将书案旁的窗棱打开,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她揉了揉眼睛,掀开珠帘走至前屋,拿起茶杯倒了一盏清茶,浅浅地品茗着。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她需要时间,好好地整理一下心情。
贴身婢女青衣捧着一大摞文案似的东西,走至房门前敲门道:“少主,您可醒了?”
她影子映在窗纸上,卫姝将茶杯放下,打开房门,“怎么了?”
只见门外除了青衣,还有一排身穿桃红色袄夹的婢女,她们手中好像捧着什么,卫姝看着她们问道:“这是?”
青衣行礼道:“回少主,这是为您添置的衣服和首饰。”她悄悄看了眼卫姝的反应,她脸上并无喜色,以为她心有不满,便急忙补充道:“这仅仅是一小部分,剩下的得后天才能送到。”
婢女们走进屋内,将手中的华服珠钗放在桌上后便退下了。
卫姝转身进屋,青衣跟在她身后。
“对了少主,这是在得知少主回府后,长安各世族派人送来的拜帖。”青衣低头将拜帖奉上。
卫姝随手拿起放置在最上面的几本,这些拜帖有的外镶着金边,有地则用上好绸缎做帖面,连小小的拜帖都包装都这么精致奢华,一路上,长安城外流离失所的难民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这是何等讽刺。
“拜帖?拜谁?”
“自然是前来拜访您。”
“我很忙,没空。”拜我干嘛,又不是菩萨。
“是,奴婢知道了。那少主,这些拜帖该如何处理?”
“卖了。”应该能换不少钱。
“是。”青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