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场里人山人海,过山车海盗船前排了很长的队伍,小雨听着他们从空中传来刺激的尖叫声,跃跃欲试。
顾菲雪见状,忙着说服她:“这个很危险的,等你长大再坐好不好?”
小雨不甘心,瘪着嘴,好像要哭,指着远处的小胖子问:“看他的样子,跟我也差不多,为什么他可以坐?”
她几乎是没有思索的脱口而出,“因为他有爸爸抱着陪他玩嘛。”然而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看到小雨越来越黯淡的脸色,急忙蹲下身,哄道:“咱们玩别的,你看那边有旋转木马,碰碰车。”
大眼睛忽闪忽闪眨了几下,小雨的泪珠突然落下来,“我想要九九,如果他是我的爸爸该多好。”小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抽抽噎噎到嚎啕大哭。嘴里模糊不清的嘟哝,“每次都是旋转木马,碰碰车,我都坐腻了。”
顾菲雪有些手忙脚乱的蹲在旁边,心肝宝贝的哄了好久,才哄得小雨破涕为笑。“既然你不喜欢那些,我们一起坐船探险。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山洞,到时候你可别胆子小,吓得哭哦。”
小雨好奇的追问:“山洞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她牵着小雨的手,边往码头走边解释,“山洞里有很多漂亮的钟乳石,各种各样的果树。听说还有个美丽的人鱼姑娘在水底下等着未归的恋人,不过她很害羞,不是每个小朋友都能看见。经过狭窄河道的时候,会有妖怪从两侧伸出毛绒绒的手,把不乖的孩子抓回去。”
“哇,”小雨尖叫一身扑倒妈咪的怀里,“我不是坏孩子。”
顾菲雪一本正经的捏着小雨的鼻子,“可是你刚刚哭了,乖孩子不会随便哭的。”
“我没有随便哭,”小雨抬起头,仰看着她,“我在想我的亲爸爸,虽然我经常说不喜欢他,那是因为,我觉得他可能不喜欢我,所以我才要这么说。不然,他怎么会一直不来看我们呢?”
眼看着前面就是码头,顾菲雪顾左言它,“到了哦,我们赶紧买票上船吧。”成功的转移话题,她暗地疏了口气。走到售票窗口,把钱从玻璃口塞进去,“你好,买一张票,小孩子需要吗?”
售票员站起身子,探出头,“不用,不过待会你要抱紧她,免得落水。麻烦你把身份证给我看看。”
“嗯?”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从包里掏出证件,“现在游乐场管理这么严吗?需要检查身份证?”
“不是,上头的指示,也就这段时间。”
梁氏总裁办公室内,梁启飞焦急的在房间来回走动,手机突然响起“滴滴”的短信提示音,来自宋荣:“郊区的游乐场,售票处的更新系统里面出现顾菲雪的名字。”几乎是同一时间,苏陌白打来电话,“查到她的住址,市中心的XX宾馆,服务员说她刚出去没多久,对了,和她同行的,还有个孩子,大概两三岁。”
他拿上车钥匙便匆忙出门,车子疾驰在马路上,路上的车多人多,红灯成片。梁启飞左手重重的捶在方向盘上,十分钟的车程,却好像等了十个小时那么久。那个孩子,两三岁?究竟是两岁还是三岁?会是那个他曾经无耻的放言说,来的不是时候,请你流掉的那个孩子吗?
从山洞里返回,小雨滔滔不绝的边回味山洞里饲养的那群兔子的可爱,边为刚才惊险的一幕拍胸脯。顾菲雪很有成就感的笑着,附和小雨的话,“对啊对啊,刚才不晓得是谁,紧紧的抱着我,害怕的像小老鼠一样。这会子倒眉飞色舞了?”
下了船,她无意识的抬头,却在下一秒如雷击般愣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她看到那个整夜整夜徘徊在梦里的身影此刻正静静的立在远方,背对着夕阳,逆光站着。长长的影子投射过来,在他的周身打下好看的阴影。他的眼神依旧清晰,隔着不近的距离,她却仿佛能看得到他黑亮的瞳孔里映出她的身影,那样的浓烈深沉。
他们谁都没有挪开步子,两两相望。梁启飞站在原地,等着她跨过时间的沟痕,等着她回到他的身边。
回忆夹杂着喷涌的泪水呼啸而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染红了眼眶,灼痛了面颊,那一刻,人群、街道、所有的一切通通都看不见,眼前只剩下那张在虚无中抚摸过无数次的脸,耳中轰鸣一片,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的存在。
小雨看着这个叔叔,好面熟,在哪里见过呢?想啊想,终于想起来,大呼:“蛋糕店老板?”
他这才定睛去打量这个孩子,记起几天前的碰面,心中酸涩难辨。只差一点点,却还是擦肩而过。
“小雨?”他蹲下身子,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竭力控制住自己不颤抖,“告诉我,你的姓名。几岁?”
小雨朝妈咪看去,得到首肯之后,这才流利的道来:“我叫梁雨生,三岁半。”糯糯软软的嗓音,却如重锤般击打着梁启飞的心脏。仍觉得无法相信般,他的眼神呆滞,半晌才艰难的组织语句,“她,她说她叫什么?她,她是不是……”
顾菲雪用手摸摸小雨的脑袋,示意她不必害怕,然后,一字一顿的告诉他,“她姓梁,是在雨夜里出生,是……我给你生的女儿,我们的孩子。”同样的凤眸、同样的柳眉、不高兴的时候习惯眉头上提……谈吐时不慌乱的气质,这个孩子有太多像他的气息。梁启飞如梦初醒般抱着小雨,眉头一皱,头一低,眼泪便落了下来。
“啪嗒”一颗水滴打在她的鞋尖上,她的心里猛地一揪。
“小宝贝,我是……爸爸。我是你的爸爸。”
“爸爸?”小雨喃喃重复。
顾菲雪蹲下去,拍拍小雨的肩膀,肯定的点点头。
小雨趴在他的肩窝上,偷偷打量他。好帅气好英俊的脸,可是看上去好严肃,一点也没有九九那么和蔼可亲。两只小胳膊一动,被这个应该称呼为“爸爸”的人勒的好痛,微微不爽的挣脱着身子,想回到妈咪的怀抱。
柔弱无骨的小身体在他怀里扭动,梁启飞手足无措的怕弄疼了她,忙松手把女儿送回到顾菲雪的手臂上。
不敢再问些什么,这样的结果已经极大的满足他的愿望。他很怕,怕听到她已经有了别人照顾,怕她再也不需要他。带着惶恐不安,他轻声问:“小雪,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你才想要逃。时隔三年,我或许没有资格再去要求你什么,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爱我吗?”
这算什么问题?如果不爱,她会漂洋过海的回来只为了偷偷仰望他吗?她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
“我在等你,小雪,跟我回家好吗?如果,你不愿意,我还有很多个三年可以等……”
这大概是顾菲雪这辈子听到过最动听的情话,握紧他的手,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好,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梁启飞开车,车内一片沉默。他好像沉浸在幻觉里一样,一切都感觉那么的不真实,只怕突然醒来,就会发现这只是梦一场。然后回到暗无天地等待的日子,身边根本就没有她,亦没有他的女儿……
大概玩得太累,小雨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仰在顾菲雪的臂弯里,小嘴微微张开着,睡得极香。
“你从来没有跟女儿说过我的事情,如果这次不是我布下天罗地网的找你,你打算要躲多久?”几乎动用所有梁氏的员工,统计酒店、宾馆、电信局、只要任何能使用到身份证的地方,都安装了这类软件,联网追踪。“我原本以为,对待感情我已经做得够决绝,没想到你比我更胜一筹。”
“虽然,当年的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你却也是因为我一手造成。你怀疑我,我当然可以理解,之所以离开,是觉得没有办法面对,终归是我对不起你在先。”她重重的叹气,“躲着你,是因为害怕。怕你还恨着我,怕你早就忘掉我。”
“我们之间,哪里还分得清谁对谁错?”梁启飞自嘲的笑笑,“我答应你,不管再发生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信任你,爱你、守护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此生不变。”
“跟我说说,女儿……怀她的时候难不难受,生他的时候痛吗?她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还有第一次走路,我通通都想知道。”下车后,他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到卧房,拉着顾菲雪去阳台上,如八爪鱼般抱着朝思暮想的可人儿。那双深邃的双眸,红的跟小白兔似的。
“怀孕前几个月的时候会比较难受吧,那时候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反胃的厉害。生她的时候是剖腹,打了麻醉药,可惜对我不是很管用,好在,全都挨过去了。”
梁启飞深吸一口气,“疤呢?在哪儿?”
她引着他的手去摸小腹上那道疤,“其实,口子并不长……”
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声音,被他含在嘴里,所有的空气因为那个辗转反侧的吻而变得温暖,那一刻,他们都知道,我爱你,爱的很清晰。
小雨睡觉醒来找不着妈咪,环视房间之后推开阳台的门,目瞪口呆的看着互咬的妈咪和爹地,傻眼的问:“你们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