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故这才是彻底松了口气，他别的不怕，还真就怕赵玖儿狮子大开口。
若是赵玖儿当真如此，仅仅凭借着当年他替徐知州徐涛声答应下来的那个条件，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现在嘛，每次最多三千张，看起来虽说也不少，可好歹有个数目，也是官家所能接受的。
这么一想，方故看着赵玖儿的神情都不禁热切了许多。可见赵玖儿虽说是个生意人，可是做事儿精明算计的很，清楚的知道底线，包括官府、也包括她自己的。
赵玖儿则是从方故的眼神儿里没有看出丝毫热切来，只觉得颇有些瘆得慌，不禁拽了拽自个儿的小袖子，口中客气道，“那个……方老板，这事儿若是谈妥了，我就先回去了。至于复写纸，暂且先寄存在你这儿，过几天我自然会派人带着银钱来取，可好？”
方故轻咳一声，适当的收回眼神儿，接着故作矜持的点点头，“尚好，没问题。”
赵玖儿瞬间飞也似的溜了。
方故这人读书人直肠子，在赵玖儿看来颇有点儿脑子有问题的意思，若是给他一不小心记住点儿什么，赵玖儿日后别想有什么安生日子。
等着出来了，赵玖儿没去酒楼，而是直奔之前谈妥了的一个清雅地处。那地方就在离茶馆那条混搭的街道仅仅隔了一条小路的地方。
隔壁是混乱不堪，可是这个地方，却是分外清雅。
赵玖儿顺着便摸进去一家已然装扮好的书阁里，进去便直接笑盈盈的打招呼，“睿睿，别来无恙啊。”
被赵玖儿称呼为“睿睿”的人是个小丫头，生的十分灵动，这会儿听着赵玖儿叫她，连忙从最里边儿跑出来，直接就冲到赵玖儿面前。
“还说什么别来无恙，分明是你也不知道过来看我！”
清风原本是一直藏匿在没什么人能注意到的地方，可是这会儿见到这小丫头，却是直接站了出来，“睿睿？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睿撇他一眼，眉梢一挑，“怎么的？还就许你跟在夫人身边儿，还不许我过来帮玖儿姐姐的忙儿了？”
清风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奈何满肚子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只好分外无奈的看向赵玖儿。
赵玖儿这两天被清风阻拦了不少次，这会儿见着他被人怼的吃瘪，也不禁笑起来。
不过她没笑多一会儿，就还是为清风解了惑。
“这书阁其实是我早就布置好的，不过知道的人很少，除了我之外，只有晟哥和睿睿，再加上师父。”
清风不禁疑惑，“那为何夫人又要办一个书阁？明明复写纸都已经给人送去了，这书的价格……应该也降下来了才对。”
这下，还不等着赵玖儿说话，江睿就眉梢一挑，“清风哥哥，这就是你不懂了。”
“你只知道书籍的价格会降下来，可是却没想到，即便如此，也是由人抄录，只是因为复写纸的出现，少了一定的人工成本。”
“然而做这些事儿的，多半都是些寒门学子，苦学无法，又正值当年，只好靠这些法子，来赚取一些银钱。可是复写纸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儿。可是无形之中，也增加了他们的成本。”
清风对于这事儿不甚明确，即便是听着江睿给他讲了一通，还是有些不大明白。他无奈的苦笑一声，“行了睿睿，我也不像你，自小便跟着江老先生身边儿，还懂这些。我啊，还是只管保护好你和夫人的安全便得了。”
江睿听他这么说，也不强行给他讲解，只是“噗嗤”一笑，抬起手用手中书卷敲了一下清风的头，“清风哥哥，你还是这么不求甚解！”
清风被她这么打了一下，也不着恼。对于清风而言，儿时玩伴来讲，除了明月，可能便是面前的江睿了。不过由于江睿毕竟是个女儿家，等着年纪稍稍大了一些，他们是所做的事情又不相同，这一来二去的，便也很少再见面了。
却没想到，这次他们家夫人竟然能将江睿拉出来充门面。
江睿这丫头，说起来身份颇有来历，乃是当年太子太傅江老先生如今唯一的孙女。而江老先生，当年做了先太子的太傅，如今又成了阿七的先生，也是颇为坚定了。
原本在当年出事儿以后，不论是徐生亦或是先太子本人，都曾劝过江老先生归顺如今的君上。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江老先生一声耿直，可是在民间也颇有声望，若是他回去，虽说可能将被荣养起来，可是却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
换句话说，比跟在他们身边儿有一天没一天的强多了。
可是江老先生为人耿直，更是有一股子读书人认死理儿的劲儿，死活不肯回去。如今，便是这么些年，一直跟在徐生他们身边儿。
然而他好好地被护着，便活到了现在，奈何他的儿子和儿媳，却没有如此好运，早早地便死在了当年的那场祸事之中。
赵玖儿见着他们俩话说得差不多了，摇了摇头不去想当年的事儿，只是也在一旁笑着开口道，“行了，说正事儿，睿睿，这段日子，那些寒门学子，你都商量的怎么样儿了？”
说起正事儿，江睿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一改方才小女儿一般的态度，而是变得睿智起来。
“已经办妥了，有些寒门学子不愿意，我也没有强求，只是暂时拉拢够了数目。不过我想，日后那些不愿意的学子见着这些好处，估计也会主动过来。不过那个时候……”江睿眉梢一挑，目光锐利起来，“究竟是什么价码，算什么样儿的条件，可就没有他们现在便答应下里来的轻松自在。到了那个时候，主动权直接便握在了咱们手中。”
清风在一旁听了个模棱两可，只不过觉得江睿隐约的意思是要压榨那些寒门学子，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大好，不禁开口叮嘱一句，“睿睿，不论怎么说，寒门学子也是不易，切莫过于怠慢了。”
江睿朝天翻了个白眼，“清风哥哥，我才是读书人，究竟你我谁更知道些苦楚，明显是我才对吧！”
清风打小便觉得江睿生的极为好看，有些不明不白的情愫，这会儿被江睿一挤兑，也只是笑笑，并不反驳。
赵玖儿倒是在一旁点头，“这事儿做的不错，等着明日你便拿着我的票子去钱庄取钱，接着便找人去笔墨阁，将复写纸都取回来，然后再过几天……”她狡黠一笑，“咱们这书阁，便可以直接开张了。”
江睿还是个小姑娘心性，听到赵玖儿这话之后，不禁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霎是兴奋。
“玖儿姐姐，咱们书阁要不要取个好听的名字，我总觉得这书阁名字仅仅如此简单，有些……太土了。”她一边儿说着，还朝着赵玖儿吐了吐舌头。
赵玖儿微微挑了挑眉头，说起这书阁名字，实际上她也不甚满意。不过若是要说她心里头真正喜欢的名字，放在现在来看，又有些太过了。
于是，赵玖儿沉吟片刻，还是朝着江睿摇摇头，“暂且不动，咱们如今势力还小，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力。你只管带着它发展下去，等到了时候，我定然会起一个足够适合它的名字。”
江睿本来这事儿也就是一提，这会儿见着赵玖儿摇头否决，就也不再提起，而是朝着赵玖儿一笑，接着便十分善解人意的又进了里间整理典籍。
“那玖儿姐姐和清风哥哥把话先说着，我就不在这儿凑热闹了！”
江睿何等聪明，赵玖儿猴年马月也不过来一次，这次不禁是过来了，还说了不少话，除了告诉她这消息之外，定然也是想要讨个清净的地方。
赵玖儿也朝她一笑，嘴上揶揄一句，“就你聪明。”
江睿不答，笑嘻嘻的就跑回屋里去了。
清风这会儿才颇有些纳闷的看着赵玖儿，“夫人，这书阁，你是想……？”
还不等他将话说完，赵玖儿就干脆的点点头，“我心里就是这么个意思。”
在印刷术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之前，手抄书就是唯一的途径。
然而手抄书的人力成本巨大，即便是复写纸的出现，也仅仅是会使得手抄书产生一部分的贬值。至于说手抄书不赚钱？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赵玖儿现在在做的，便是归拢这省城之中的寒门学子，再搜罗典籍。让那些寒门学子手抄，再加以售卖。
这样的话，比之此前单卖复写纸，又加了一道“加工”的程序。
而历来，便是加工过的东西，所获得的利润最多。
清风听着赵玖儿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虽然仍旧有些疑惑，却也不再多问。
毕竟，就像是他之前说的，他本来就不是这块儿料，何必又非要弄得彻彻底底清楚明白呢？
赵玖儿见着他不再追问，便也在屋里直接找了个凳子坐下，又拽过来一个踢到清风面前，“来，今日又在陈老那儿打听到了什么，坐下说。”
清风和赵玖儿素来不大见怪，在赵玖儿这儿也没什么规矩，听着这话直接坐下，接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赵玖儿目光一动，伸手便接过来，接着便翻开仔细探看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