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笑言说,小雪儿,咱们可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称,哪日夙儿寻了如意郎君,就要他纳了你娇美可人的小雪儿。
小姐,我要和你同侍一夫,你还不杀了我。当时的雪莺反驳道,雪莺知道,她要的男子定只爱她一人。
“小姐,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在长街,雪莺不屑她的保护,不客气地戳破她的大话。
她“呵呵”地笑着,伸手去捏雪莺被灯火映射得微红的面颊,说道:“起码可以欺负小雪儿。”
“小姐。”雪莺恼怒地瞪着她,挥手作势要打她,她嘻嘻笑着,转身就跑。
花灯节很是喧闹,吵吵嚷嚷地夹着各式的声音,她与雪莺互相追逐着,直到累了疲惫地相互牵手悠悠地走着,二人时不时地说着悄悄话。
若是那日,她没有听见琴音,也若是没有顺着琴音见到他,或许,她和他没了这一世的纠结。
心神被一道琴音吸引了过去,转身瞧去,街旁的摊上,白袍起飞的男子引得她一眨不眨地瞧着。
白衫,墨丝,闭目专注弹琴的神情仿佛是幅画,美得她静静地立着,倾听着。
琴音在繁杂喧闹的长街响起,他一勾长指,一个个音符跳跃如细水欢畅,又一转,水流得急促,似在峡谷处。一阵高起,一阵低下,她的心跟着陡转,在琴音止住,白色的衣袖在灯晕下随风落到琴案。
他睁目,她对上,一霎那,好若满林子的桃花开了,花落了一地,绚丽地满空飞舞。
“小姐,这公子真好看。”雪莺亦是惊叹,“大公子是冰块,他是暖日。”
“真的好看。”她痴痴地回道,他如林间枝头摇曳的梅花,美得一尘不染,眸子漆黑,面容柔和,白裳于风中一举手便是一个雅字。帝都的天极冷,他朝她不过轻轻地一笑,就如三月暖风,熏得她心底发暖,不由地看得痴了,好似喝了酒,痴痴傻傻地醉了。
“小子,收钱。”街头的恶霸突然走至他的身旁,听曲的人轰然离散,她立在那里,看着他微皱了眉头,清冷地回道:“没有。”
“找死。”那些人如狼似虎,见他如玉般风雅,一把揪着他的衣襟。
他泰然地站着,随意地朝她一瞥,她也不知哪来得勇气,冲上去对着抓他的粗壮一拳挥过去,快速地拉过他的手,嚷道:“快跑。”
除了大哥,第一次,她牵着一个男子的手,从不知道原来拉着男子的手,她的心砰砰砰地跳得很快很快,好似跳出口。
那些大汉并不打算放过他们,拦住二人,齐齐地围攻上去。
她捏了捏手心,尽是冷汗,但还是挺起胸膛站到他的身前,骂道:“来啊,本小姐打得你们满地爬。”
旁侧的雪莺一见她欲要打架的阵势,急急地喊道:“小姐,快跑,你打不过他们的。”
是的,她的功夫根本打不过任何人,被大哥宠坏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又想着身后的他,硬着头皮道,“姑奶奶身经百战,怎会打不过他们这些毛头小子,简直笑话。”
她故意大嚷出声,想震慑那些人,其实,她害怕得要命,在他大手心的小手满是汗珠。
那些人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又瞧上她的美色,笑得猥琐,“这美人真是不错,抓出去可要好好享受。”
她碎了一口,领头的男子伸手就摸向她的脸,大哥的保护下,哪受过这种污秽的话语,心头一气,正想挥手打过去,眼前白影掠过,还未瞧得仔细,那群人倒地哇哇痛叫。而她的手被人反握起,拉着她转身跑走。
灯花街,两侧的花灯悬挂得犹若白昼,又比白日朦胧。空中的风,一吹,灯微微晃着,映射的光使得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天,又飘起小雪,薄薄的雪花旋转飘舞,点缀如墨的青丝,她仰着头问道:“我叫夙儿,你那?”
她秦家在帝都的口碑不好,怕公子知道她是秦家的女儿,会转身离去,于是,只说了“我叫夙儿”。
公子酡红着面颊,说道:“我姓苏......”
还不等他说完,她急着阻止道,“你唤我夙儿,我叫公子,可好?”
不知道是为什么,第一眼瞧见他,她便想唤声“公子”,或许才子佳人的小说看得多了,亦是把他当作她心底的公子。
“好。”他回得很轻,但是眸底的她笑得很美。二人看着对方,傻傻地相视笑着,竟是忘了在雪下,很久很久后,身上覆着白雪,她主动地拉过他同是冰冷的手,笑着说:“公子,手很冷。这样会好些!”
他雪白的面容突地发红,点头握紧她的手。
她没有告诉他,站着雪间,是想自己冷些,等着手冰寒可以伸进他的怀里,可是,她胆怯了,只是拉着他的手傻傻地笑。
那日,帝都的天飘起雪,纷乱飞舞的雪天,烟花亦是绚烂漫空,闪烁美丽的夜间,宁静飘着雪花的夜间,她的手在他的手心,暖暖地,她的嘴角不断地扬高,在他眼底,她得比烟火还有璀璨。
之后,她天天寻着各式的借口去琴坊。
她说,公子,我夜间睡不着,听会你的曲子能睡好些!
她说,公子,我爹说,女儿家要会琴棋书画,可我不会琴,你教我吧!
她说,公子,天好冷,你这里好暖和!
她说什么,他都静静地听着,然后浅浅地一笑,说“好”。
她知道,秦夙很喜欢很喜欢他。
可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夙儿?
雪莺说,小姐,女儿家要矜持,不要随意表白。
她托着下巴,不赞同地回道:“小雪儿,我就是喜欢公子,怎么办?”
雪莺取笑说,小姐,你好不害臊。
“喜欢就是喜欢,一定要公子娶我,要他来向爹爹提亲。”
雪莺被她的大胆吓住,抿着嘴摇摇头,说道:女大不中留。小姐,还不知苏公子喜不喜欢你?要是他有意中人,这可怎办?
她被雪莺的话吓住了,连忙站起身,道:“不行,我不要到手的公子给丢了。”
“公子真是可怜,好好的成了小姐到口的肥肉。”
她不再与雪莺拌嘴,心血就这般来潮,拍案立定决心道:“小雪儿,我现在就去和他说。”
她欢喜地提着裙摆,对雪莺的喊声与劝说丝毫听不见,一路急急地跑到琴坊。
公子,公子,等着夙儿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
她的表白很笨拙,没有想象中的大胆,没有欢喜地冲进琴坊,拽着公子的手就问:公子,我喜欢你。你娶了我吧!”
对着心仪的公子,她是慌乱不断地摆弄衣带,在白衣胜雪,如仙的公子面前,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夙儿,你想与我说什么?”公子温温地朝她笑笑,举起手用衣袖温柔地替她擦干满额头滚落的汗珠。
她脸色红得发烫,站在公子面前低着头,公子收回手,没有追回她要问什么,就这么立着,等着。很久很久后,她终于说了:
“公子,你教我弹《凤求凰》吧。”
说完后,她恼恨地只差咬断自己的舌头,怎这么笨?不是应该说,“公子,你娶我吧,我叫秦夙,你来秦府娶我吧。”
“嗒嗒嗒”声,车篷上头一阵阵地响着,拉回沈苏芩甜蜜的回忆,每回想起与公子的初遇,她的嘴角就会扬起,整个人仿佛又回到烟花绚烂的夜里,又似乎看见她表白成功那日,公子玉白的手覆着她的手,然后听见他的声音如琴音般落入她的心口,刻了一世,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夫人,下雨了。”筱筱掀起车帘一瞧,春雨绵绵地下起,满空弥漫着清新的香气,她伸出手,欢喜地接住飘落的细雨。
筱筱的天真浪漫感染了她,很久前,她与雪莺便是如此,南城时常下雨,阴雨连连得可下个不停,北方的雪飘落、旋转不止休。她们喜爱着满空的飞雪,二人站在屋檐下,伸着手看谁掌内的落雪多?
大哥若是见到,会将她整个人夹到腋下,然后不由分容地用棉被包住捆扎到床上,直到雪停了,才令雪莺替她解开。
后头,大哥走了,她会故意玩雪,将着小手冻得红肿,然后冰冷的小直接手往公子怀里去,调皮地笑道:“公子,好冷啊,你怀里真暖和!”
往事一旦与公子有关,都是这般地美好,就算是心碎的那日,亦是凄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公子,你真的要娶妻了吗?
马车停落到一山庄前,筱筱撑开伞站在地上,沈苏芩一脚踏下马车,抬头瞥见山庄牌匾上赐金的大字,“朝凰山庄”。
南城,山灵水秀,来此经商的人都多,东西北的聚集过来。像白烟庄这般的商人居所数不胜数,沈苏芩作为候府夫人,去过庄园不算多也不算少。朝若山庄,就这么第一眼,她觉得里头的人不简单。
天,先是细雨绵绵不绝,当沈苏芩提着衣裙步上庄内的台阶,雨渐渐地下大。
撑着的伞旋转了几下,雨帘哗哗哗地飘落。走上最后的台阶,仆人仿佛早知她的到来,笑道:“夫人,这雨可真大,里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