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就差一点，棍子打到苏墨玉的额头。
“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厉声一喝，所有人看向走来的洛老夫人，安静下来。
洛烨轩收回木棍，苏墨玉的嘴角却抽搐地挑起一丝讥笑。
洛惊虹见老夫人到来，慌忙跑过去。
老夫人扯开她握住的手，寒着脸，朝沈苏芩走去。
跪在地上的沈苏芩背后的衣裳被打出血痕，痛得额头直冒冷汗，见洛老夫人来了，转身依旧跪着地，吃力地忍着痛意，说道：“娘，苏芩知错。”
老夫人“哼”声不屑地撇开头，洛烨轩瞪着跪地低头的沈苏芩，暴跳如雷道：“娘，我要休妻，我要休了她！”
休妻？沈苏芩抬起头不是看着洛烨轩，而是用余光瞧向苏墨玉，他面色已是平静，无一丝异常，只是那袍中泛白的关节泄露他此时的心情。
他是为洛烨轩休她忧还是喜那？
老夫人皱紧眉头，面容绷紧，心中的怒火全冒了出来，怒声喝道：“说什么混话？”
“娘，轩儿心意已决，非休了她不可。”洛烨轩坚决道，他脑海里闪过颜妍楚楚可怜的容貌，怎不恼火，又见着老夫人依然维护沈苏芩。
“够了！自己护不了孩子，把怨气发泄到妻子头上算什么男人？”老夫人怒道。
“是她将妍儿打下船，最毒妇人心。”洛烨轩据理力争道，“娘，你真以为她贤惠吗？全都是装的，你问问她装得累不累？”
“你忘了，柳儿的孩子也是她害的，她存着恶毒的心，娘，休了她，一定要休了她。”洛烨轩越说越气，指着沈苏芩算起旧账。
“你若没有那么多妻妾，那来争风吃醋的事？”老夫人反问道，因他是独子，洛老侯爷去的早，自小就纵容着他，但是老夫人不认同他风流的本性，想起先夫待自己如珠如宝。
“种下的苦果自己尝！”
“天朝权贵哪家不是三妻四妾，帝君更是坐拥三千美人，我喜爱美人是错，她恶毒杀我孩子倒是对的。”老夫人偏袒沈苏芩更是气恼了洛烨轩。
“她有错，你更有错。你只喜欢好看的女人，可知再美的女子都有衰老的一日，就同娘一般！”老夫人简直要被这个逆子气炸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像你爹？”
洛老侯爷为人正直，只娶了她一个妻子。
“我不是爹！”洛烨轩不认为有错，他就是喜欢好看的东西。“这世上这么多美人，我大可一天换一个。”
“混账。美人蛇蝎心，你怎不懂这个道理，看事情总看其表。”
“对，美人蛇蝎心！”洛烨轩冷笑地看向低头不语的沈苏芩，他恨透这个伪装的女人。
“总之，我不许你休妻。”老夫人再次申明道。
洛烨轩抿嘴笑笑，有些不明白了，到底他是娘的孩子还是她是？“娘，我才是你的儿子啊！你不想我休了她，是吗？”
“行，那不休了。”
休不休有什么区别，他盯着沈苏芩，收起了怒火，起了笑意如常般，笑道：“但是对我来说，都一样。”
留她在府里，他也不会再看她一眼。
他转身对老夫人淡道：“妍儿病着，我去照顾她。”
“哥。”洛惊虹拽住将离去的洛烨轩担忧地唤道，她没有见过这般盛怒大闹的哥哥，有些让她害怕。
“我没事。”洛烨轩微笑道，随之双目移向沉着脸的苏墨玉，他的手不由握了握，转过身摊开手，掌内尽是汗水，和着还有一道深深的血红淤痕。
秦墨，此人不可小觑！折断长棍时，力道竟能硬生生地让他的掌内积了深深的血痕，那一棍，其实根本打不到他！
洛烨轩走后，老夫人站了一会，才看向地上一直跪着的沈苏芩，淡道：“起来吧！”
“娘！”洛惊虹惊叫了声，沈苏芩犯下这么大的事，就这么了吗？果真如哥说的，在娘心里，谁都及不上这个丑妇。
向来说风就是风的洛惊虹，顿时起了怒火，跺脚也出了这院子。
苏墨玉没有走，一直看着沈苏芩撑着身子起来，珠子滚落出颊，在雪白的面容洗出一道痕迹，她弯身朝老夫人说道：“娘，苏芩真的对不起你。你要是气就打我，骂我吧！”
老夫人不说话，撇她一眼，冷漠的神情，犀利的眼神让在旁的苏墨玉感到不安，老夫人能让德馨太后忌惮三分，绝不是简单的人物，她不许洛烨轩休弃夙儿，真的只是疼爱儿媳吗？
想着，老夫人突然看向他，眸底深处的寒意竟让素来冷沉的苏墨玉心颤，她冷寒的双目很快地转柔，笑道：“秦公子，今日之事还真是要你见笑了。”
方才狠厉与寒意快得闪过让苏墨玉以为自己眼花。
“是秦某多管闲事了。”苏墨玉说道，打量起老夫人，老夫人虽未抹脂擦粉，但是容貌保养得姣好，也听闻过少女时的洛夫人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再瞧老夫人的衣裳，宝蓝色竟也能在老夫人身上穿得好看。
宝蓝色？苏墨玉脑海里突然闪过洛烨轩拿棍杖打夙儿时，好似瞧到身后一抹的蓝色，当时场面混乱，他担心着夙儿，也未回头去看。难道说，老夫人早就在场，亲眼看着洛烨轩毒打夙儿？
老夫人，这绝不是普通的妇道人家，她的手段绝对可以与德馨相提并论。
“苏芩，回房去。没有我的话，谁都赶你出不了候府！”
筱筱见沈苏芩一个人护着墙摇摇晃晃地走来，心痛地流泪跑上前哭道：“夫人，打痛了吗？”
因为主子们去游湖，筱筱在屋里贪睡，醒来后从其他婢女口中得知夫人的事，赶过去时正好看见回房的沈苏芩。
“呜呜，他们怎么又欺负你？””筱筱抱着沈苏芩哭泣着，夫人多好的女人，为什么老是被候爷欺负，不就长得丑了点？可是夫人好！
““筱筱，你抱得好紧，痛啊。”沈苏芩本就后背痛得紧，被筱筱抱得后背一挺更发痛。
筱筱一听，连忙扶沈苏芩回房，一路上边抹泪，边在耳畔唠叨，替她打抱不平，一时又说些笑话逗沈苏芩。
看着又是哭又是笑的筱筱，痛得厉害的沈苏芩竟抿嘴笑笑，这府里还有筱筱在关心她，她真的心满意足，所有的怨恨烦恼渐渐地在筱筱笑声中散去。
夜又深了下来，这一夜比以往都来得漫长。
府里的人都没有睡意，在这寂静的冷夜里，很多事的发生是预料中，又是预料不到。
“打得可痛？”苏墨玉一进内室，坐至床榻边，掀起沈苏芩的内衫一瞧，血痕惊骇，痛惜冷声道：“他下手真狠！”
他从怀里掏出药杯，轻柔地擦到雪背上，看着那条条血痕，心止不住地发痛。
他让她受苦了。
沈苏芩趴着不说话，愣愣地盯着床帐，心里数百种滋味交错在一起。
“夙儿，这里你待不了？”苏墨玉担心道。“他们不会再待你好的。”
洛烨轩厌恶她，恨不得休离她出府，老夫人心思难琢磨待她不定是真心的，洛惊虹一时是风，一时是雨，一有事就拿她出气。
洛府的人待她并不好！还有颜妍，她以后的日子会很苦。
低头吻着雪背的伤痕，轻声道：“夙儿，同我走吧。”
“苏墨玉，你什么时候会水？”沈苏芩没回他，而是反问道。
苏墨玉不解她的意，但还是回了她的话：“你走后。”
你跳入湖中以后！
一想起，她当年决裂地跳湖自尽，心抑止不住抽搐地痛着，不敢再一次失去她。
“哦。”沈苏芩她抿嘴淡笑，眼眶的泪突地冒出，张嘴柔声道。
当他跳河去颜妍那刻，以为他不会水，然后，她竟是那般地担心、害怕。
原来逃离根本不能忘记一切！
“若是你再跳下河，我会救你。”苏墨玉伸手摸着她的青丝，轻笑道，当初看着她跳入湖底，自己是那般地无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所以，他克服恐惧，会水。
“呵呵。”沈苏芩笑笑，不去想他的好，又似无意地提起，“苏墨玉，你后宫真有三千吗？”
方才，洛烨轩与老夫人争辩，可是口口声声说着帝君后宫是三千美人！
“什么？”苏墨玉吃惊她怎问这个，后宫三千哪不过是传言，不过是摆设，在误以为他走后，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
人，往往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现在会不会太迟？
“想是美人很多，比如我的妹妹秦妘。”沈苏芩跟着又说道，“她，和洛惊虹并称，南虹北妘，想是一定是个大美人。”
“你想说什么？”苏墨玉不认为沈苏芩在评价他的后宫美不美。
“苏墨玉，你真的走吧。忘了我，也会找到喜欢的人。”沈苏芩劝说道，就像公子一样纳了新妃，寻找心爱的女人。
他也会的。
“我不是苏墨痕！”苏墨玉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语气冷厉下来，凑脸对上沈苏芩的双目，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交缠着。
“夙儿，同我回去。你是我的妻子。”他冷声说道。
“不，我是洛烨轩的。”沈苏芩朝他笑笑，手指尖滑到他的面颊，“放了我。别再害我，好吗？”
“我害你？”苏墨玉好笑地挺直身子，看着她，重复了几遍，突然明白过来，盯着沈苏芩小心地问道，“你猜到了？”
沈苏芩调皮地一笑，“我的伤，不是拜你所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