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元帝满意的笑了笑,此事即结束了,他也没有急着让幼清走,反倒是给了她一个颇为有趣的选择,元帝问她,“朕想问你一件事,你可以选择答或不答,若你回答了,那么将来朕也会回答你一个问题。”
幼清皱了皱眉,其实她不喜欢与人做交易,她不是个商人,往往与人做交易都赚不到什么好处,但是元帝既然开口了,她也免不得答话,只躬身道,“是。”
元帝究竟还是帝王,所以也稍微能对幼清的性子了解一二,所以也不在意她脸上苦痛的表情,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为何当初坚持不做尚宫?”幼清提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作答。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有一个答案,她想嫁给无疆。但是她嫁的那个人却不是无疆,她也不想这样回答元帝。
现在与元帝做这笔交易并不合算,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没有问题要问他,所以,她打算等自己准备好了那个问题时再回答他。
回府当晚,幼清便拟了折子请辞,吏部办的倒快,不出三日,上头恩旨便到了,一层是同意了她的辞官,二则加封其为一品郡主,封号不改,仍称芷柔,原冢宰府改郡主府,县主府收回,封地照着规制添上,又赏赐了些金银珍玩,说是体恤她辛劳。
幼清一一笑着应了,却在午后给兰花浇水时碎了个陶瓷的小水壶。无疆远远站着瞧见略有些担心却不敢上前来。
其实也勿怪他如此,幼清自己也明白,她其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是但凡她想结交的,往往关系也都不错。她懂得投人喜好,也能撒泼卖乖,却少与人交心。
望了望地上的碎片,最终幼清还是挥了挥手叫他过来收拾了。
自乔明澈将无疆送来,对,她并不觉得无疆是叫她自个捡来的,毕竟能在王府里露脸的就没有当初这小子这般落魄的,所以,打从一开始见到他,她就明白了,这是乔明澈特意摆在她面前的。只是,她过去的这段时间实在是事多,没空查他,既然现下要查了,幼清想了个更简单的法子。
她翻了黄历,发现今日竟是小寒。大衍都城上京位于北方,每至冬节常吃饺子,所以,当天下午幼清破天荒地亲自包了饺子使人送到了诚王府,不得不说的是乔明澈看见这盘饺子时脸绿的模样。
幼清不擅长烹饪,她连糕点都没有下厨做过,所以这饺子的模样自然丑得可想而知了。
其实也勿怪乔明澈这般,王府的厨子平日里做的吃食都是精美的,他哪里见过这般的?然他还分辨了半天,终于在面片汤、饺子和馄饨之中选择了饺子这个答案。
乔明澈左思右想,现下有余力捉弄他的其实也不过是俞幼清了,但又想起初秋她出城时的那般心下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说到底,他可能还是觉得自己这步棋下的晚了些,如今也只能且看机缘了。
入夜,银粟将密信递给她,幼清二话没说拆了开来,方知此事已安排妥当了便引燃了密信,继续翻着卷宗。
自此番回了上京,幼清便没回过俞府。她知道元帝早晚是要收回她的官职的,于是便紧赶着查了一些密卷。现下她能想到的疑点仍是昭惠妃换子这事,但是,此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了,记载不全有之,记载无用而庞杂亦有之,乃至于如今她已然身退却不免还要案牍劳形。
其实,比起狸猫换太子的秘事,长久以来更有一件公认的疑点,只不过近十年来倒是不怎么流传了。幼清想到,既然此番要调查二皇子的出生秘密,那不妨将这事顺带查看一番,所以便是更忙了,更加没时间回俞府了。
如今她的身份明面上还算是未曾婚配,但是上京估计人人都等着看她与乔正则之间的热闹吧。只是,她一日不回俞府,乔正则就无法履约去提亲,自然人们也看不成笑话。这便是她迟迟不回俞府的原因之二。
次日早起,幼清看着大果紫檀的书案上方方正正摆着的一张烫金请帖,额头上两根青筋隐隐跳了几下,待再问无疆时,听说是她哥早起送来的突然便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收拾整齐后套车回了俞府。
进了俞府大门,不出她所料,因着今日是腊八休沐,她父亲正陪着二堂叔夫妻两个坐在正堂。
俞尚书见幼清陡然出现先是惊讶的。她早就与她父亲通过了气,力陈不能回家之缘由,但是今早她哥哥给她递了一张许家重回上京之宴的帖子,她知道有人坐不住了。
俞舟晚虽然知道了淳世子便是沈垂文,最近许家要与淳王府联姻之事又闹的沸沸扬扬的,但是,他也不会因此就给幼清递信,能让俞舟晚去请她的唯有二堂叔一家了,换句话来说,是唯有俞幼茗了。
他们家人人都知道俞幼茗小时候曾将她推到过湖里,但是却被年少不知事这等借口给推了过去,再加之幼清离家数载,所以这事如今更是没人提起了。只是俞舟晚不同,幼清与他本就是一母同胞所生,长相上,如今虽是大不相同了,但是当年却十分相像。
年少时俞舟晚曾因不喜欢二堂叔而欺负过俞幼茗这个堂妹,所以,那件事之后俞舟晚一直有一种俞幼茗推错了人,她真正想推下湖的人是他的错觉,所以,别看如今的俞舟晚八尺男儿,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他唯有一怕,便是俞幼茗。
幼清进了正堂,乖顺地给俞尚书等人请了安,此次堂上除了她父亲和二堂叔之外,二堂婶也来了道叫她意外。俞尚书见幼清此时来多半也想到了是俞舟晚的意思,于是没留她说话,而是让她去花厅陪俞幼茗坐坐。
既然父亲吩咐了,她又怎会不从?
待她进了花厅,果然看见俞幼茗安稳的坐在圆桌旁。
俞幼茗见来人是她,却没挪动地方,只嘴上道,“许久不见姐姐了,茗儿腿上有伤,就不和姐姐客气了。”
幼清听着她这话却不急着斥责她的失礼,只先找了个椅子坐下了。她此番来得匆忙,所以气还有些喘,自然是顾不上她的“客气”了。
俞幼茗此次见她倒是拿乔的厉害,银粟踢她那脚都是一个多月以前了,她俞幼茗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区区淤青一个月都不见好,真当旁人都是傻子?
既然俞幼茗不敬,她也没想多给她脸面,坐了好一会了,她才说,“茗丫头一贯与我都是不客气的,无妨。”
俞幼茗没想到她会说的这样直白,登时整个脸便气的通红,好半天没想出下话,缓了又缓之后她才想起来此次登门的目的,“听说姐姐已经见过许小姐了,不知许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她想问的是这个,幼清可还记着俞幼茗之前想嫁入淳王府之事,既然当初没应的,如今自然也不会应。所以,她不急着回答她,只捧了茶盏晾着俞幼茗。
三个月前,便是乔正则骗她,说他是无疆那几日前后,因着女儿做了皇后而得封了一代国公的许老大人过世了。许家原本在柔妃进冷宫之后便举家迁徙到了平州,原本回京的这一路上,幼清还有些疑问,想着为何许合宜跟着他们一道回了上京,她家不是在平州吗?她这几日忙着查过去之事,今日得了拜帖她方才发现原来是许家迁了回来。
至于那婚约,虽然最近传的极盛的是许家要和淳王府联姻,但是到底也没亮明事先便有婚约,所以幼清倒没想太多,左不过乔正则若真想再娶她,许家的事就该他去解决。
“许小姐吗……”又是坐了好一会之后,她才想起来她还未回答俞幼茗,她这几日案牍劳形,正是觉得枯燥之时,所以她准备逗一逗俞幼茗。
于是只见幼清很是高兴地说道,“许小姐国色天香,我瞧着是甚好的,似乎她与世子也是心心相印的,回京时她坐的马车就在世子马车后头,想着他们感情应当不错。”
说完这一段,幼清还意犹未尽的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恩,正是如此的。”
果然,俞幼茗听了又一次气红了脸。
其实若论卖相,俞幼茗还真是及不上许合宜。许家既然能连出一后一妃,那自然长相上是不会差的,幼清他们这一脉长相甚好其实是托了她母亲顾氏的福气,而俞幼茗虽说名字里也随了个幼字,但是她与幼清既不同父,又不同母,故而长相上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倒也不是说她长得丑,只不过上京美人辈出,为首的有青莲之姿、宛若神女的皇太女乔以鸾,其下更有俞幼清、许合宜这等俗世美人,那么京中如同俞幼茗这般中人之姿的便就算丑的了。
俞幼茗知道她究竟什么意思。她这些年来就是在被与俞幼清的比较中长大的。她四岁时他们就说她不如俞幼清乖巧,她八岁时他们就说她不如俞幼清聪明,不如她命好,后来俞幼清回来了,原本正要和她结亲的世家全都投到了俞幼清那处。
本来她才是大皇子的表妹,她才是俞家的嫡女!
侍女又给幼清重新添茶,隔着蒸腾的热气,幼清也无法错过俞幼茗脸上的恨意。俞幼茗自小时候起就事事与她争抢,幼清知道她的嫉妒之心很重,但是就因为她年纪小她就要事事让她吗?她喜欢的玩具给了,难不成她的出身也要给她?她的容貌也要给她?
俞幼茗向来自诩皇亲,可是,难不成俞贵妃只是她一人的姑姑了?乔以瑜只是她一人的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