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雀道:“不用了,谷主若是知道,必不忍心杀此二人,我们还是先斩后奏吧。”
燕洱颔首,道:“是。”
正在此时,青鹿疾步走到池边通往圆台的通道口,也不靠近,只大声道:“长老爷爷,钧部的玳瑁姐姐请燕洱姐姐前去为媚妃解情魔泪之毒。”
奚雀看着燕洱道:“非常时期,小心行事。”
燕洱点头道:“是。”向奚雀告退后,跟着青鹿出了松鹤岭,钧部的玳瑁果然在道边候着。
燕洱一边走一边问:“是哪一个?人在哪里?”
玳瑁跟在她身侧道:“是百州京北的詹洛,我依你之前的吩咐,令其在再生谷东南的妄门等着。”
燕洱问:“谁伴她来的?身份查清了么?东西可有验过?”
玳瑁道:“陪她一起来换取解药的男人名叫燕九,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显示,他的身份是盛泱龙栖园的副园主,擅经商。十朵雪芝都已验过了,并无不妥。”
燕洱顿了顿,道:“雪芝有价无市,詹洛出谷不足两年,此人能觅得十朵,可见不是普通的生意人,你马上去阵堂请堂主凌安在妄门外候着,以防有变。”
玳瑁答应着匆匆去了。
妄门看上去是片景色秀丽的松林,其实却是再生谷东南部一个与谷内不能连通的阵门,松林内有座简单的亭子,燕洱来到林内时,只见詹洛神情慵懒地倚在亭内的圆桌边,而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却站在亭边向着再生谷所在的西北部望着,却在她出现的一刹突然转身看向她,然后脸上绽开一抹男子看见美女后心情为之一振的灿烂笑容来。
燕洱垂了眸,静静走过去,刚刚登上亭子,便听詹洛娇软的声音在那急急道:“雪芝已经被你们的人拿走了,你快替我解毒吧。”
燕洱还未出声,却听长立一旁的男子道:“不着急。”
詹洛一怔,燕洱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男子的笑容犹如那透过松叶洒落下来的细碎阳光,格外明媚温暖。他看着燕洱,极为礼貌地拱手一礼,道:“这位姑娘,在下用十朵雪芝,可以换得一颗情魔泪的解药是么?”
燕洱看着与自己相隔不过十步的他,平静道:“是的。”
男子走近两步,双手低垂,笑着道:“那么,姑娘可以将解药交给在下带走么?”
詹洛在一旁又惊又疑地叫了起来:“九少,你……”
燕洱扫了眼他被袍袖遮住的双手,道:“可以。”
男子又走近两步,缓缓抬手道:“如此,请姑娘惠赐。”
感受到身周骤然提高的温度,燕洱盯着男子的手,暗自聚集真气,正待先发制人,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音调清亮的轻唤:“燕洱。”
燕洱凝神屏息,并未因为这声呼唤而回头,倒是她面前的男子抬眸看了眼来人之后,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收回了刚欲伸出的手。
在四周的空气重新恢复常温时,亭中已多了两人,华宏和渺云。
华宏看着男子,悠然一笑,道:“你也在这里。”
燕九眉眼弯弯,笑得自然,道:“是啊,幽篁门的解药真是贵呢,十朵雪芝才能换得一颗。”
渺云戒备地打量了他和詹洛一番,来到燕洱身旁,道:“燕洱姐姐,将解药给他们打发他们走好了,兀自站在这罗唣什么啊?”
燕洱点头,抬眸看向燕九,问:“公子是要带走么?”
燕九哈哈一笑,道:“与姑娘开玩笑的,请姑娘为媚妃解毒。”
燕洱也不多说,素手一翻,莹白如玉的食指指尖已多了颗珍珠般的胶状物,不待众人细看,她细指一弹,一点荧光直射詹洛眉心。
转身迎面看见华宏,两人默默无语地对望一眼,燕洱正待告辞离开,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高亢如雁鸣一般的啸声。
她微微一震,身形一杳便成了远处一个模糊的影子,渺云紧跟其后,眨眼间便消失在松林外。
燕九转身,似笑非笑地对詹洛道:“你先去林外的车上等我。”
詹洛看了看比燕九更为丰神俊逸的华宏,曳着裙裾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去了。
她刚刚走出视线,燕九的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慢悠悠在桌旁坐下,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华宏转身看他,道:“我知你准备了很久,但我却改变主意了。”
燕九眼神凌厉地盯过来,两颗琥珀色的眸子犹如九月的艳阳一般,焰光耀眼让人不敢逼视,“你让我错过了再不可能会有的最佳时机!”
华宏伸出修长雪白的手,轻轻抚上一旁碧青色的亭柱,道:“你曾允诺应我一件事。”
燕九看着他衣袂翩翩的清颀背影,没有说话。
“我希望你有生之年,不要再来幽篁门生事。”华宏淡淡道。
燕九怔了一怔,突然如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少时,笑容一收,豁然站起向亭外走去,经过华宏身侧时,他脚步微微一顿,侧首道:“自此,你我两清了。”
横翠,燕洱端着一盏盛着雪芝精华的玉碟,悄无声息地踏着茸茸软草来到池边,看到那抹背对自己的如仙背影,放缓了脚步。
他静静地坐在一株荷蕖下,身旁,放着一块大青石。
燕洱微微垂下了眸,就在两个时辰前,刑堂堂主淳于谋和摄部首领杜鹃趁她和渺云皆不在谷中而发动叛乱,他们先去了阵堂想杀掉阵堂堂主凌安,不料凌安却被她带去了妄门从而逃过了此劫。
她和渺云听到警报后立刻赶回,两个叛徒害怕萧天临,所以逃到松鹤岭劫持了奚长老作为人质,并在逃出谷的时候残忍地将奚长老扼死了。
萧天临并没有去追杀二人以及追随他们一起叛逃出谷的刑堂与摄部的徒众,也没有下令燕洱去追,只是令人好好安葬奚长老,然后独自一人默默地回了横翠。
燕洱蹲下身子,轻轻将玉碟中的雪芝精华倾入池中,站起身便欲退下,萧天临却突然转过脸来,蝶翼般的长睫下,晶澈纯净的眼眸沉静而微带忧伤。
燕洱微微怔了怔,上次,他独自出谷,回来后,有些心绪不安,几天后,突然说要看田明晟的档案,她很快将资料收集齐全呈给他,他看完后,就变得这般沉默而忧伤了。
她至今仍不明白究竟为何。
“谷主,有何吩咐?”见他看着自己不语,她微微垂下眸子,轻声问。
“燕洱,你想离开么?”他的声音极纯澈极动听,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无暇来欣赏他声音的悦耳,而是倏然抬起脸来,再在看到他天人一般的容颜时微微收敛了眸中的惊诧之情,俯首道:“禀谷主,燕洱不想离开。”
萧天临回过脸看着湖面,道:“那你去问问,还有谁想离开吧。他们想走尽可以走,我不会追究。”
燕洱抬眸看看他如玉雕一般完美却沉静的侧面,静默片刻,终究应了声:“是。”
言讫,正想告退离开,萧天临却突然抬起手,雪玉一般的手指随意却又优美之极地指着湖岸上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道:“那边好些石榴熟了,你们把它摘了吧。”
燕洱愣了愣,答应着退下了。
出了横翠之后,渺云一脸愤色地从风阁而来,见了燕洱,怒不可遏道:“燕洱姐姐,谷主怎么说,是不是去把那两个叛徒杀了给奚长老报仇?燕洱姐姐,你赶快下令吧,风阁和雷阁的姐妹们早就等不及了……”
燕洱抬手制止她的聒噪,道:“不要胡言乱语,你现在去拿个篮子,到横翠池边把所有的石榴都摘下来,与众姐妹分吃了吧。”
“呃……吃石榴?燕洱姐姐,我没听错吧?”渺云呆若木鸡地问。
“不要多嘴,快去。”燕洱情绪有些低落,也懒得与她多说,转身便欲离开。
渺云却在身后叫:“哦,燕洱姐姐,佑部的姐妹来报,说漓公子还在妄门没有离开。”
燕洱脚步停了停,淡淡道:“知道了。”
来到松林内已近傍晚,灿烂的夕阳将松林映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绚烂得仿若美梦一般。
碧青色亭中的男子微微侧着首,半面白皙的脸颊融入了那耀眼的光晕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身姿却是极美。
燕洱踩着满地枯叶来到亭下,他才缓缓转过面颊来,与萧天临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绽开一抹比夕阳更美的笑容,却只看着她不语。
燕洱微微垂下眸子,浓黑的睫在白皙的脸上显得分外引人注目,一袭雪白的纱裙在夕阳的光线中白得耀眼,“漓公子,今日的事,多谢。”她知道今日那个叫燕九的男子绝对是来者不善,若非华宏及时出现,在此与之纠缠的她绝对不能及时地赶回谷中应付那突发的叛乱,届时,不知谷中又将是何种情况。
华宏站起身来,颀长的身躯在火红色长衫的修衬下显得有些清瘦,他缓步来到亭下,站在低垂着双眸的燕洱面前,半晌,道:“我想见魅皇。”
燕洱倏然抬头,眸中有着惊讶。
他面色秀美而温和,继续问道:“可以吗?”
燕洱于他过于专注的视线中微微别过脸,道:“漓公子,谷主他一向清心寡欲,谷中所有的事基本都由我替他打理,若是与幽篁有关的事,漓公子与我说也是一样。”
“你果真能替他做决定么?”华宏轻声问。
“但凡不与谷主切身相关之事,都可以。”燕洱自信。
“若是我要向他的第一侍女求亲,于他而言算不算切身相关?”华宏俯低身子,以至于燕洱一抬头便看入了他的眸中,那里面,似海一般深邃的感情令人无法忽视。
她玉嫩的面颊突然飞红,有些无所适从地轻退一步,垂首不语。
“自上次你和他一起走后,这几个月,我一直生活在矛盾中。我笃定自己对你的心意,但我却看不清你的心意。我想我该为我这段无人可以取代的感情做些什么,但我又不确定这样做对你是好还是不好。我想,或许,你喜欢的是他。但至今为止,你过得并不快乐,所以,我顺着我自己的心意,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