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奂果然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回眸看看碗里的兔肉,脸上露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拿起长筷便欲一饱口福。
熙儿见状,转脸去看萧天临,轻声问:“玉玉,喝点鱼汤好不好?”
萧天临这才抬起头来,乌眸闪闪水光潋滟,好不可怜,直教人想将他搂进怀中好好抚慰一番。他看看熙儿关切的眼神,微微收敛了眸中委屈的情绪,轻轻点头。
熙儿端起他的碗,正欲去盛那浓白似奶的鲫鱼汤,叮的一声,她刚刚伸至鱼汤上方的汤匙却被辰奂的长筷给架住了。
她一愣,缓缓抬眸,有些心虚地看着一脸不悦的辰奂,讪讪一笑,道:“只不过……盛点鱼汤而已……”
“他自己不长手么?”辰奂宛若实质的目光一斜,剜着一脸无辜的萧天临。
熙儿心中暗暗抹了下冷汗,貌似刚才给他夹菜的时候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心中想着,嘴上却道:“远来是客,对待客人岂能不客气一些?你忘了,那年在青湖,我不是也给你盛过饭么?”
辰奂神情稍有软化,瞪了萧天临一眼后,收回了筷子。
熙儿用极快的速度给他盛了半碗鱼汤,然后坐下来埋着头专心吃自己的饭,不再看他俩一眼。
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熙儿眼珠一转,偷偷看了萧天临一眼,只见他比白瓷更有光泽的手指正捏着汤匙,慢而极其优雅地喝着她给他盛的鱼汤。
她心中刚刚松了口气,那边辰奂马上开始找茬:“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香?熏死人了!”
哦,天呐,明明只是淡淡的荷香而已,这家伙的鼻子何时变得这般灵敏了,竟说出‘熏死人’的话。
熙儿心中想着,却不敢再替萧天临辩驳,低着头专心地喝着鱼汤。
然而萧天临说出的一句话却让她将刚刚送入口中的鱼汤尽数喷了出来。
“雁影,他好凶,田明晟比他好多了。”他转过脸,对着她轻轻道。
“咳咳……”将鱼汤全数喷了出来还不算,她激烈地咳嗽起来,难以相信刚刚自己听到的。
他怎么会想到,用田明晟和辰奂作比较!
他为何会,提到田明晟!
辰奂“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死盯着萧天临。
熙儿强抑着咳嗽抬头,担心地看着目色冰冷的辰奂,害怕他会控制不住对萧天临出手。
萧天临却似浑然不知他为何会突然站起并看着自己,看着辰奂的眸中还带着疑惑的神情。
辰奂盯着他的时间太久,久到,熙儿忍不住低唤一声:“辰奂……”
辰奂并没有理会她,只伸出手指指萧天临的鼻子,露出一个“你等着”的凶狠表情,转身便出了包间的门。
辰奂突然离席后便再没有返回。
他不在,萧天临的神情倒是稍微轻松了一些,转过晶澈的眸子温和地看着熙儿。
“你……”熙儿本想问他怎么会提起田明晟,迟疑片刻之后,终是问不出口。
心中却微微地感伤起来,为了报恩,他不但要几次三番的救她,就连她的另一半,他也要亲自为她甄选么?
想告诉他,他已不再欠她,不需要弥补她,可他之前又说,与她同行只不过想到处看看,到处走走而已,她若那样说,又有些不合时宜。
心情纠结,自然也没了胃口,她抬起头,问:“你还想吃什么吗?”
萧天临轻轻摇头,只看着她。
她垂下眸,低声道:“那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楼前时,只见楼前停着两辆马车,行人早已被马营他们驱至两三丈之外了。
想起刚才辰奂那怒气冲天的样子,熙儿有些担心地问马营:“有没有看见郡王?”
马营俯首道:“郡王正在车上,郡王说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太挤,故而让属下特意为这位公子另外置办了一辆马车。”
熙儿看看后面那辆多出来的马车,再转眸看看身旁的萧天临,用商量的语气问:“玉玉,你坐那辆马车好不好?”
萧天临十分好说话,见熙儿问他,用很短的时间考虑了一下之后,便点了点头。
看着他上了那辆马车,熙儿才钻进辰奂的马车,抬头一看,那家伙坐在车内,也不把窗帘卷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熙儿悄无声息地在另一边坐下,卷起窗帘,迎着微微的风,看了辰奂几眼,低声问道:“喂,还生气呢?”
辰奂默默地抬起头来,脸上全无怒意,倒是十分认真的神情。
熙儿正在疑惑,他已在那问道:“熙儿,我是不是真的很凶?”
熙儿一怔,反应过来后,捉弄之心又起,遂忍着笑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道:“是啊,否则我怎么会叫你大凶鬼呢?”
辰奂眸光闪了闪,低下了头,半晌,有些无措地挠挠头发,甚为苦恼道:“其实我不是这样的……如果是别人,我都懒得理他们……”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几句,突然似懊恼了起来,道:“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想来招惹你,让你气得又跳又叫,那时候,你总是和辰弘在一起而不理我……”
熙儿难得看到他也会有孩子气的举动,本来想笑,可是听到他的话后,却如何也笑不起来了。
辰弘,那个常常陪在她身边的辰弘,对她称得上是溺爱的辰弘,也曾,伤在她的手下……
她此番回去,如何面对他……
心中沉沉地叹息一声,她抬起眸,看着一脸懊恼沮丧的辰奂,微微一笑,道:“好啦,跟你开玩笑的,你不知道么?就因为你凶,你才是辰奂啊,若你哪天不对我凶了,你就不是那个我很早以前就认识的辰奂了。”
辰奂抬起眸,定定地看着她,有些为难道:“可其实,我是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的。我想……也许,我该改改自己的脾气。”
熙儿心中有些触动,但面上却仍笑着道:“改?如何改?我可无法想象你若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对我说话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备不住,比现在更让人害怕呢。”
辰奂被她说的一愣,转而又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
熙儿顿了一顿,伸手轻轻按上他的手背,认真道:“别犯傻了,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辰奂低头握住她的手,细细地看着,半晌,道:“不管如何,我以后不会再对你凶了,即便要凶,也对别人凶,比如对那个娘娘腔的萧天临。”
熙儿一愣,随即轻轻叹口气,道:“他救过我三次,若不是他,你早已看不见我了。”
辰奂一副心知肚明却不肯承认的模样,恨恨道:“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早把他赶走了。”
熙儿无奈,道:“他很少与人接触,你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的言行,其实他对你全无恶意的。”
辰奂哼一声,道:“我才懒得去计较他的言行。”
“那你为何这般排斥他?”熙儿不解。
辰奂垂下眼睫,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含含糊糊道:“谁让你叫他玉玉……”
熙儿一呆,随即笑了出来,边笑边道:“那以后我叫你苍苍,好不好?”
辰奂倏然抬头,面有嫌恶地叫道:“我才不要!”
自从三人不再同乘一辆马车后,发生摩擦的机会明显少了很多,每次用餐,萧天临只喝一点汤汤水水的便好,熙儿还暗地里想过,要是辰奂这家伙跟他一样好养就好了。但几天过后,熙儿明显发现萧天临的脸色有些不正常了,清透如玉的白中,细看,隐了一丝微微的青。
她有些心焦,几次三番想给他把把脉看看是不是生了病,但辰奂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她一直没能找到单独与他相处的机会。
这天晚上亦是如此,和辰奂走在回房的路上,她有些心烦意闷,想着是不是直接告诉他,她想给萧天临诊诊脉。但萧天临这两天除了脸色有细微的变化外,一切正常,她又担心辰奂会多想。
犹豫来犹豫去,直到房门口她都没能开口,只好又作罢。
无精打采地推开房门后,她抬眸一看,顿时惊了一跳,回过神,忙将房门关上,看着突然出现在她房里的女子,思绪急转间,已隐约料到她的来意,遂道:“燕洱姑娘,你是来接他的么?”
出尘绝美的女子脸上的神情有些憔悴有些黯然,看到熙儿后,她极力压抑了自己的情绪,道:“燕洱不请自来,还请秋姑娘不要见怪。”
熙儿愣了一愣,忙道:“当然不会,你请坐。”
说着,去桌上拿起茶杯给她倒水。
燕洱看着她,轻声道:“秋姑娘,不必麻烦了,燕洱此番冒昧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说完了即刻要走。”
熙儿抬眸,看着她眼中的认真与诚恳,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壶。
燕洱垂了垂眼睫,抬眼看着她,道:“谷主他自幼独居横翠,甚少与人接触,不懂人情世故,此番独自出谷不愿我等跟随,却与姑娘同行,若有与人冲撞之处,还望姑娘帮着解释一二,莫令人与他为难,燕洱感激不尽。”
熙儿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燕洱感激地点点头,接着道:“姑娘在横翠住过,想必对谷主的日常饮食也有了解,他吃不得寻常的东西,所以,燕洱带了些许金银和他的食材过来,烹制调和的方子也一并带来了,望姑娘能为他聘请一位可靠之人,打理他的日常饮食。若姑娘允许,我也可派人过来,只是,不能让谷主知道。”
熙儿道:“金银你带走,食材和方子留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当尽心尽力照顾他。”
渺云点点头,道:“既如此,若他在姑娘身边,我每月会送一次食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