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高坤派来接应的人马和押送黄金的翼营于半道会合,一起回到了安海郡。
平楚敌军撤退之后,便面临着派谁驻守黄松山金矿的问题。值此乱世,大家心里都明白,此时谁能驻守这片金矿,就等于这片金矿归了他所代表的那一方。本来,黄松山金矿位于京北,理应由京北军队来驻守才对,可京北王已外逃,京北的残军又均在降龙城,让他们来驻守,似乎也不太合适。
经过一番商量和争论,来自西岭的高坤和来自东海的贺彪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议,在攻占安海郡和截杀黄松山敌军夺回黄金的两次战役中,属洲南的翼营最为功勋卓著,所以,他们建议由辰奂率领翼营在此驻守金矿。
辰奂并没有参与这场讨论,当郝达将高坤等人的决定告诉他时,他留下一句:“我的士兵是用来征战沙场,不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当夜便率领翼营赶往伏虎关,郝达见状,只能与他一道走了。
见洲南主动退出,高坤和贺彪无所顾忌起来,双方口沫横飞地争论了一天一夜尚未争出个所以然,最后不得不采用抓阄的方式来决定,贺彪抓得了阄,喜得手舞足蹈,当下带着他的十万人马在安海郡安安稳稳地驻扎下来,而高坤则率领西岭的军队向伏虎关开进。
从十月下旬至十一月末,平楚对边防军主力所在的降龙城一共发动了三次大型的攻势,每次都是郝达和高坤所率领的二十万人从外围打援,用袭扰敌军侧翼或是后方的方法使之首尾不能相顾而不得不退军。
三次战役下来,双方各有损耗,不分胜负,但平楚却损失了好几位猛将。
辰奂所率领的翼营,在此三次战役中名声大振,不仅因为每次与敌军对阵都能斩获敌方的将领,也因为翼营全体将士不可思议的战斗力。
平楚军队中,属配备臂弩的铁骑兵战斗力最强,百州几乎没有一支可与之抗衡的军队,但自从辰奂的翼营出现之后,只要平楚铁骑兵一出,百州必败的传言便不攻自破。
首先,平楚铁骑兵一手绝杀技能便是在双方兵马互相冲锋时,用可以自动连发的臂弩射翻敌方冲在最前面的人马,被射翻人马的尸体又可以绊倒紧随其后的骑兵,造成混乱,他们便可趁此时机发起猛冲。
但这项绝杀技对于辰奂的翼营而言却完全不生效,第一,翼营每次冲锋总是列成严格的雁形阵,前窄而后宽,即便前面有人被射倒,后面的人也可以及时向一旁改变方向,避开同伴的尸体而不被绊倒。第二,翼营全体将士使用的枪法都是传自辰奂的四十九路飞星传恨枪,此种枪法本就精妙无比,辰奂安排在最前面的一千骑兵,又是全营枪法最好的,因此,平楚铁骑兵射出的弩箭,九成以上都被打头的骑兵舞枪挡开,待到双方兵锋交接时,使刀的平楚铁骑兵更无法和精通枪法的翼营将士相比。
辰奂因在高楼杀了幼虎将军陈戈并将其尸体钉于街旁大树上,令平楚许多将士都为此不忿。因而,每次与翼营对阵的敌军主将均想与辰奂一较高下,为陈戈报仇,却不料,仇未报,自己却又丧命于辰奂的枪下。
三次战役下来,死在辰奂手中的平楚敌将多达十三位,其中,包括平楚赫赫有名的老将蒙甘和左丘玄的得力副将于啸虎。
辰奂因此得名“将煞”,而他率领的翼营也因征战时特有的雁形阵和整齐统一的枪法而被百州军民誉为阵型最漂亮,动作最优美的军队。
国君听闻之后,曾为翼营御笔亲题了一面旌旗,上书“百州雄鹰”四个大字。
自十二月初,翼营便在这面大旗的荣光下,如一只真正的雄鹰般在京北被战火荼毒的广袤土地上书写着自己的战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正当辰奂风姿飒爽地带领着自己的翼营东征西讨,兵锋正锐时,殊不知,平楚最凌厉的箭锋,已悄然对准了自己。
十二月中旬,辰奂奉命率兵去枕霞关以南,降龙城以北的关城驻扎,正当翼营行至关城以东的布谷平原时,前方突然出现七八万平楚铁骑兵。
辰奂如以往一般,率领翼营用雁形阵向敌军冲杀,战斗甫一打响便激烈异常。冲入敌阵之后,辰奂很快发现这次战役的与众不同,首先,他没有看到敌军的主将,而四周凶悍异常的铁骑兵却舍了命一般地向他围攻。
他自是不惧,一柄银枪舞得如梨花落雪,耀眼的银光中,四周的敌军尸积如山。
对方对他采取了车轮战,死了一批又来一批,而他身侧的那些副将们很快也被他们隔开,无人可以相援。
不多时,他明显感到力竭,几番想冲出重围,皆被汹涌的敌军给挡了回来,不远处的姚琮袁立等人见敌军分明是想杀了他们的主将辰奂,欲待冲开身旁的敌军前去援救,却又被死死缠住,心中又急又怒。
半个时辰过后,辰奂身侧的敌军尸体几乎堆成了墙,令他辗转不得,他见情势再不容耽搁,横枪扫开身周的敌军,突然从马上冲天而起,于半空中回身一枪,后方的敌军措手不及,他脱手一掷,竟如穿糖葫芦一般,一下射穿了十几名敌军的铠甲。
围攻的敌军皆被这气势撼人长虹贯日般的一枪给镇住了心魂,辰奂趁机夺过一匹马,冲开重围向插在不远处草地上的银枪奔去,身后有破空之声,他一个侧身,一支利箭堪堪擦着他颈侧的黑发飞了过去,就在同时,眼角余光扫到左侧银光一闪,想避已是来不及。
从不同方位同时射来的两支冷箭,终于射穿了辰奂的肩胛。
随着一阵剧痛传来,辰奂顺手操起了地上的银枪。
那边敌军已在呐喊:“辰奂中箭啦!冲啊!杀啊!”
呐喊声中,一名敌军将领冲出人群,手执巨大带尖刺的双锤,一边怒目圆睁的向辰奂冲来一边大喝:“辰奂!纳命来!”
听到辰奂中箭的呐喊,不少正在杀敌的翼营士兵惊惶地看过来,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肩上插着一支箭的辰奂迅若蛟龙般腾身而起,手中银枪如电,间不容发地从那将双锤舞得呼呼风响的敌将臂下穿过,一下刺穿了他的胸口。
翼营的士兵爆发出一阵如雷般的吼声:“敌将死了!冲啊,保护将军!”大批的士兵势不可挡地向辰奂那边蜂拥而去。
战斗持续了四个多时辰,降龙城的援军先锋赶到时,平楚军队败退枕霞关。
士兵们正欢欣鼓舞,被姚琮袁立等人簇拥着向关城走去的辰奂却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晕了过去。
姚琮等人这时才惊觉,横穿辰奂肩胛的那支箭,有毒!
辰奂中了毒箭,伤势沉重,自入了关城之后便昏迷不醒,随行军医无计可施,慌忙向降龙城求援,第三天,降龙城赶过来几名医师,同样也解不了辰奂所中之毒,翼营顿时陷入一片绝望般的沉郁中。
第三天晚上二更时分,一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避过城门守军的耳目,飞檐走壁来到辰奂下榻的关城府衙,被姚琮等人截下,黑衣人不肯自报姓名,只说是来送解药的,留下一个白色瓷瓶便又乘夜色而去,无人可挡。
姚琮等人虽心中有疑,但思及如今辰奂已是无药可医,姑且拿此药一试也无妨了,便将瓶中药丸和水给辰奂灌了下去。
两日后,辰奂气色果然慢慢好转,人也醒了过来。问及解药一事,姚琮等人不敢隐瞒,如实相告,不意他听完姚琮等人对送药之人体貌的描述后,情绪太过激动,再次吐血昏倒。
只因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田明晟的手下池莲棹。
他和田明晟各为其主,势不两立,他因杀平楚敌将而中毒,田明晟却在此时给他送解药,这算什么?看在熙儿的面上饶他一命么?此种侮辱,比肩上的毒箭伤他更深。
五日后,他接到辰弘的信件,召他立刻回洲南养伤。同时,郝达等人也到了关城,说是奉辰弘之命护送他出伏虎关。辰奂无奈,只好带领翼营回返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