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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眸光下移,看到她下巴上结痂的伤口,低声问:“还疼吗?”

熙儿看着他明朗了许多的脸庞,微微摇头,吸了吸鼻子,收敛了泪意,又是轻轻一笑,问:“晟哥哥,我是不是很傻?”看夕阳也会哭。

田明晟摇头,深深看进她眸中,道:“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们。”顿了顿,他转过脸看向那已只剩半轮的残阳,默默道:“我也忘不了他们,尤其是,辰奂。”

熙儿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弧度优美坚毅的侧面,听见他沉稳幽柔的声音低低道:“他是个真正的英雄,他自我牺牲的精神和爱国情操无人可比,百州的那些皇子大臣,镇守王贵族,如果人人能有他一半的勇气和无私,百州不会沦落至此。”说至此,他又转过脸来,看着熙儿,道:“如果我能有他一半的勇气,也许,也不会让你那么辛苦……那么辛苦地……”走到今天这一步。看着熙儿渐渐潋滟的乌黑双眸,他心口隐痛,没有再说下去。

熙儿垂下小脸,眨去眼中晕积的泪水,抬手拭了拭面颊,抬头看向田明晟,有些俏皮地转移话题:“晟哥哥,今天的晚饭还没有着落呢。”

田明晟一怔,转眸看了看苍茫的四野,有些为难地看向熙儿,道:“看来,今天只能再委屈你了。”

看着田明晟难得的无措表情,熙儿忍俊不禁,这一路走来,多是无人的荒野,两人的一日三餐除了烤兔子还是烤兔子,其实田明晟烤兔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只是每次熙儿都捉弄他,假装很难以下咽的样子,又因为贪恋湖光山色而不愿取道城镇,因此,田明晟一直对她心存歉意。

田明晟见熙儿突然笑了,有些不解,但目光却在一瞬间柔了下来,他喜欢看她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今天我烤。”熙儿道。

田明晟如释重负,点头道:“我马上回来。”转身几步便没入密林。

熙儿重新抬头看向远处,夕阳却早已不见踪影。她仰起头,在山风中长长地舒一口气。

心中一直认定是爱着田明晟的,但当两个人真正在一起了,才发现认定的那份爱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真实和简单,她和田明晟相识十三年,可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日子,细数起来都不满两个月。

于她而言,他是熟悉的,却也是陌生的,对于他的性格,他的好恶,他在生活中的一切细节,她都不是很清楚,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是,他也爱她。

本以为两人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结果,但事实上,却是从头开始,她需要试着去了解他,而他,也必须学会适应她,这一路走来,他们其实,更多的是在互相了解,互相适应。当然,这样做并非是为了衡量爱的对错,而是为了更好地完整这份爱,找回那不该错过却已然错过的时光。

这原本该是个美好的过程,只是,中间穿插了太多痛苦的回忆,以至于,即使心窗已然打开,两人却不敢直接大步迈进对方的心灵,只怕不小心触动了对方的伤口。

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她,他够坚强,为了她,他能承受这世间一切的痛苦,他只是太害怕看到她再受伤,再流泪。

她决定,从今日起,不再逃避了,不再流泪了,既然决定要爱,那就全心全意,倾尽全力地爱一次吧。

那些爱着她却已然逝去的人们,她会将他们放在心中永不会忘记,而站在她面前的爱人,她也会好好珍惜再不会辜负。

五月的平楚中部,晚上居然还有些冷。

背靠山脚的树林内,熊熊的篝火旁,熙儿和田明晟并排坐着。

“晟哥哥,如果天下太平,你最想做什么事情?”熙儿将头轻轻靠在田明晟肩上,看着跳跃的火焰,问。

田明晟想了一下,道:“如果天下太平,我想辞官回家,办一个学堂,然后,”他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做一名教书先生。”

熙儿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抓住他的衣袖,抬头问道:“晟哥哥,你要……要做教书先生?呵呵……哈哈!”

田明晟低头看着她,双眸在篝火的映照下闪亮如星,他被熙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问:“你觉得不好吗?”

熙儿摇头,忍住笑道:“我只是想象不出你做教书先生会是什么样子,只怕,会有许多女子女扮男装来做你的门生吧。”

田明晟玉白的双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道:“我只教孩子。”

“为什么?”熙儿看着他。

“因为我喜欢孩子。”田明晟不假思索道,回眸看到熙儿看着他,似乎怕她误会一般,道:“我的表妹,就是那日在即墨府你们见过面的虞茵露,她和荣亲王有一个好可爱的男孩,每次听到他用稚嫩的声音叫我‘舅舅’,我都会心情大好。”

既如此,你成亲已久,为何还没有孩子呢?

熙儿在心中默默地问,想起可能的原因,不由一阵难过,然却仍是笑着问:“真的吗?那,请问即墨先生,你准备教孩子们什么呢?”

田明晟神情郑重,仿佛真的已经为人师表,任重道远一般,答道:“《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他最喜欢的一句,他也希望,其他人能与他一样喜欢。

熙儿了解,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我相信,新一代的迂腐老夫子即将诞生。”

换了辰奂,一定会毫不留情地一个板栗招呼过来,而田明晟却只微微一笑,问:“你呢?你想最想做什么?”

熙儿转头看他,浅笑着道:“除了做天天给迂腐老夫子送饭的迂腐老婆子外,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本以为能博得田明晟哈哈一笑,不想田明晟眼中却泛起无限的憧憬与感动,伸手握住熙儿的手,轻声道:“真好,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期待那一天了。”

熙儿仰头,看着火光中他尤其俊美的面庞,不确定地问:“会有那一天吗?”

“会的,”他坚定道,“我有信心,一定会有那样一天的。”

熙儿轻轻偎进他怀中,道:“那,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六月初,熙儿随田明晟回到了雪都烈城。

她本来还在为如何面对他的侧妃平楚九公主北堂静而感到纠结,田明晟却还是将她安置在即墨府汐华园,而他自己则在回府的那一刻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奏折中去了。

熙儿很快发现,府中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也是她一直牵挂却不得相见的,他就是李荥。

当墨影推开宝罗院的门,她第一眼看到李荥时,她的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李荥不是在辰弘那边吗?缘何又会回来?难道,辰弘他……

然李荥脸上瞬间绽开的别后重逢的灿烂笑容却打消了她的这层顾虑,如果辰弘真的已经遭遇不测,他不可能看到她会笑的这样开心。

果然,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他告诉熙儿,辰弘夫妇安然无恙,并且几个月前祉延还为辰弘诞下了一名男婴,洲南战事如火情势危急,田明晟本想将祉延母子一起带回平楚照顾,但祉延却不肯离开辰弘,所以,田明晟只带了他一个人回来。

百州如今四面楚歌,经济政治几乎全部瘫痪了,他研究出了武器,却没有钢铁和工人可以为他打造,田明晟答应他,平楚愿意为他锻造兵器支援百州,他才同意跟他回来。

熙儿默默地听着,心中感慨万千,多年前,因为她父亲的死,义父一家都排斥田明晟,谁又能料到,最后的生死关头,竭尽全力帮助景氏一族一次次脱险的,又是田明晟呢?

李荥看着熙儿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怅惘和悲伤,轻声道:“熙儿姐姐,本来,我一直希望你能和辰奂哥哥在一起,没想到……”说到此处,他眼中泛起泪光,垂下眸道“但此刻,我真的为田明晟感动。临行前,辰弘哥哥跟我说,你和田明晟都是愿意为别人牺牲自己的人,都是为了对方而压抑自己的人,却也是,早就应该在一起的人。他叮嘱我,如果我能见到你,让我代他以兄长的身份告诉你,逝者已矣,请你珍惜还活着的人,珍惜,触手可得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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