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小嘴一撅,道:“看起来渺云姐姐的欣赏能力跟天仙似的外貌差很远呢!”
渺云一怔,随即笑道:“哦,倒挖苦起我来了是不?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小丫头!”说着就要用长槁来戳点熙儿。
熙儿还未来得及逃,只听不远处又响起清脆悦耳的歌声:“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随着歌声,嫩黄纱裙的女孩浮波掠影般踏水而来,轻盈地落在小舟上,熙儿一看,顿时乐了,转头对渺云道:“渺云姐姐,且慢动手,我好姐妹来了,可别逼她伤了你哟!”
渺云笑而不语,阿媛却道:“渺云姐姐,这家伙这么不知好歹,你怎么不把她颠到水里去呢?”
渺云闻言大笑,熙儿一蹦三尺高,弄得小舟一阵乱晃,叫道:“阿媛,你口口声声叫我色女,依我看,你才是不折不扣地见色忘义呢!渺云姐姐,你千万防着她口蜜腹剑,非奸即盗!”
阿媛一边撸袖子一边道:“看起来某人又欠收拾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熙儿将荷叶一撇,飞也似地向三丈开外的岸边逃去了。
阿媛还和渺云在那慢悠悠地游湖,岸边的熙儿气恼地跺跺脚,转身向别院走去,眼光一转,见辰弘正安静地坐在靠近别院那侧的湖边水廊上垂钓,她小嘴一抿,欢快地向那边跑去。
待踏上那条木质水廊时,她手里已折了一大把星光草,白色的酷似飞鹭的小花让她雀跃不已。抬头,辰弘斜斜地倚在水廊的一根柱栏上,指节修长的手中握着一枝浅绿色的钓竿,原本就温润的俊逸脸庞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是柔和万分,他闭着眼眸,慵懒闲散的样子是熙儿从未见过的,然而,她却觉得,这样的弘哥哥似乎更真实,更可亲一些。
脚步顿了顿,她微笑转身,蹑手蹑脚地向别院走去。
去观景台的路上,有一处薰风水榭,周围是一方月牙形的清池,池中睡莲朵朵,或粉或白,远远看去,古朴别致,风雅隽秀。
熙儿心中一畅,提起裙摆便向那边跑去,转过一丛粉紫的无忧花,刚要踏上通往小榭的雕花小木桥,她又硬生生的刹住了脚步。
小榭中间,田明晟和辰莹分坐石桌两边,正在对弈。绿树环绕,轻纱遮掩下的小榭显得有些暗沉,然而那两人坐在那里,却犹如两颗明珠一般,照亮了四壁,光辉无限。
熙儿退后几步,默默转身。下棋,她是不会的。
无法解释心中突如其来的失落,她侧过小脸,想再看一眼榭中那珠连璧合的两人,目之所及,却只是一树正盛开的馥郁小花和水榭旁如水卷动的轻纱。
心绪昏昏地走了一会,她心中暗叹:罢了罢了,嫣姐姐便是嫣姐姐,我便是我,人与人之间,又怎可比较?正好嫣姐姐和晟哥哥都不喜热闹,他俩在一起下棋解闷,岂不很好么?
“丢魂了么?跌进湖里淹死你!”她刚刚感到脚下一绊,旁边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前倾的身子拉了回来,她回神一看,脚下果然又是一方清池,掩映着丛丛兰花。竹林里,是辰奂的居处。
她转身,看着身后面容冷峻的少年嘻嘻笑道:“熙儿知道,奂哥哥才舍不得看着熙儿死呢!”
少年的表情怔了一怔,冷哼:“自恋!”转身就要走。
“好啦好啦,今晚我亲自下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好吧?”熙儿看着他的背影叫道。
他脚步缓了缓,头也不回道:“算数!”
熙儿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是要她说话算数,当即腹诽:这个惜言如金的家伙,当真抠门的可以!
“鱼戏莲叶间来啦”
华光璀璨的大厅里,精刻细雕的圆桌边,锦衣华服的俊男美女们正气度非凡地优雅进餐,却偏偏传来这么一声下等餐馆里小二上菜前的尖细唱喏,生生将这一厅高贵闲逸气氛破坏殆尽。
面向东南的两个少年闻言,嘴角同时泛起一丝无奈笑容,放下银箸抬头看向门边,樱色纱裙的女孩一手端着托盘,一手翘着兰花指,动作滑稽,神情调皮地转进殿来。
碧绿的荷叶上,细嫩的鱼肉晶莹剔透,鱼头边,还置着一朵粉嫩可爱的花朵,倒算是色香味俱全。
熙儿将鱼端上桌,神气活现地看看除了渺云之外的四人,道:“怎样?今天开眼界了吧?”
辰弘点头微笑,道:“的确。”王府的餐桌上,还从未出现过这样完整的鱼,所有的鱼都是将刺挑干净了才会端上来给各位主子们享用的。
渺云撇了撇嘴角,道:“还要吐刺,烦得很。”
熙儿小手叉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吃鱼,要的就是这吐刺间的趣味,否则,你为何要吃鱼呢?猪肉没有刺,你不妨日日吃猪肉好了。鱼长刺,就是要告诉人们,要吃它,是要付出代价的。像渺云姐姐这样又懒又想吃它的人,一定是会被刺卡住喉咙的。不过渺云姐姐你也不用害怕,待会要真的卡住了,只要你出纹银一百两,我可以用我秋氏的家传秘方尽快让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渺云瞄也不瞄她,只淡淡道:“多谢关心,要是我真的被卡住了,我第一个揍扁你这乌鸦嘴。”抬头看向对面的辰弘,道:“这鱼,莫不是景大公子一个时辰的垂钓成果么?”
辰弘还未说话,身后的熙儿却又嘻嘻笑了起来,道:“弘哥哥钓鱼,呵呵,在梦里被鱼钓了一回倒是真的。”
辰弘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这钓鱼……也是讲的垂钓间的乐趣。”
熙儿笑道:“你倒学的快。”
渺云皱皱娥眉,道:“你怎的还不走?兀自站在这里罗唣什么?”
熙儿小手磨蹭着托盘的边缘,眼睛盯着鱼道:“这鱼做的这般精致……”
“你也要先一尝为快?”渺云挑着眉问。
“不是不是,诸位误会了。”熙儿忙摆着小手假笑,“我是说,诸位,就没有想打赏的么?”说着,水灵大眼从端坐不动的辰奂开始,将辰弘田明晟和辰莹的脸庞都流连个遍,独独不敢看渺云。
辰奂闭上眼睛,状若入定,辰弘微微一笑,道:“餐后补上。”田明晟面有赧色,问:“玉佩可否?”辰莹垂着小脸,脸颊有些粉红。
渺云背对着熙儿,凉凉道:“你这跑堂的倒是大胆的很,竟敢向客人要打赏?我且问你,这如此精致的鱼,是你做的么?你不过将它端了一端,就敢要打赏了?”
熙儿刚要反驳,渺云倏忽转身,将熙儿吓得后退三步,一脸戒备地看着她。渺云思索着道:“我记得,某人好像说今晚要亲自下厨的,怎么做起跑堂的了?这满桌的菜……嗯哼,有人言而无信了吧?”
熙儿一怔,转眼见辰奂也睁开了眼睛,斜斜地睨着她,不由讪讪笑道:“这个,事情是这样的,这个,那个,哎呀,阿媛是我的徒弟嘛,她做跟我做不是一样?再说,我已是大师级的人物了,这样简单的菜色怎值得我亲自动手,压轴的那一道,才是我的责任嘛。这个,我先去忙了,呵呵,诸位慢用!”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看着那娇小的身影风一般消失在门外的夜幕中,辰弘笑着向渺云道:“想不到渺云姑娘竟是熙儿的克星。”
渺云不置可否,只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入檀口,细品半晌,道:“阿媛那小姑娘的厨艺倒确实不错。”
又是两刻之后,渺云等人都半饱了,才见熙儿和阿媛两人从门外进来,熙儿端着一个白瓷青纹的汤煲,眉飞色舞来到桌边,叫道:“压轴菜来啦!”
将那热气腾腾的汤煲往桌上一放,她颇为自得地扫视众人一眼,道:“诸位,尝尝吧,不要太惊讶,我青湖大厨的手艺,一向是这样惊世骇俗的。”
听是熙儿亲手做的菜,辰弘等人都来兴致,各自尝了一汤匙的汤,唯有至今未曾动箸的辰奂,眼神不悦地看着熙儿,并不动手。
“奂哥哥,你怎的不吃呢?”熙儿问。
辰奂盯了她片刻,哼一声偏过头去。
渺云放下汤匙,拿箸夹起一块肉,道:“这是什么汤啊?看这肉,却是非鸡非鸭……”
熙儿笑道:“渺云姐姐,你真厉害,一语中的啊,这是我在这里发现的新品种,红毛绿鸭。”
“红毛绿鸭?你刚刚不是说是鹌鹑吗?”阿媛抿了一口汤,回头问道。
熙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搞错了嘛,这是红毛绿鸭,不是鹌鹑。”
“红毛绿鸭?这个,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辰弘疑惑道。
“哎呀,弘哥哥,你真是孤陋寡闻哩!芦镜湖里那么多,你竟说从未听说过。就是那总是在苇丛下面,一对对结伴游来游去的那种鸭嘛!”熙儿一脸鄙视的神情道。
“噗!”阿媛刚刚喝下去的一口汤尽数喷了出来,掩着口瞪着熙儿,道:“你说的,是鸳鸯吧?”
话音未落,只见渺云急急地跑了出去。
“渺云姐姐,你干什么去?”熙儿叫道。
“这还用说?”阿媛掩着口也跑了出去。
熙儿转过头,看看面色有些古怪的辰弘和用锦帕掩着嘴角的辰莹,抓抓额侧,不解道:“鸳鸯?这个名字似乎比我取的那个好听。吃不得么?有毒?”
辰弘支吾道:“也不是有毒,只是,从未听说有吃它的……”
田明晟低喃一句:“红毛绿鸭……”抬头,笑容灿若明月。
“咦?既然没毒那碍什么事?像鱼啊猪啊羊啊,必定也不是生来就被人吃的,总有第一个发现它们可以吃的人吧,我们就做第一个发现鸳鸯也可以吃的人好了。”熙儿自我安慰完,悄没声息地蹭到田明晟身边,傻笑道:“晟哥哥,你刚刚好像说,有个玉佩什么的……”晟哥哥身上佩戴的,定然不是俗物,肯定能卖很多钱。
田明晟微微一笑,伸手去解腰间佩玉,却听见呛的一声,抬眸,雪亮微寒的剑尖已指在了自己的鼻尖。
辰弘辰莹和熙儿皆是一愣,辰弘最先回过神来,喝道:“辰奂,你做什么?”
辰莹微微捏紧了手中的锦帕,紧盯着那一颤不颤的剑锋。
熙儿看着辰奂乌黑的眸子,不语。
“你,离她远点!”静默中,少年面似雪白,语调清冷僵硬。
渺云和阿媛正从门外进来,惊见眼前一幕,阿媛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摒,渺云侧脸看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