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寂静无声。
有人坐在净湖畔,足下的青石被水流冲洗得光滑可鉴,对面是月色中沉睡着的群山。
湖水拢过破碎的朦胧月光,星星点点,游鱼摆尾,乐声激荡,隔空荡出环波。
雪袖轻拂,弦声凝绝。
“通知紫珊阁,除掉户部尚书谢知秋。”
音余离恨,正是曲至断肠处。
此时此刻,另一边,戒备森严的刑部府衙里,有夜猫子出没。
夜猫子方“飞”出屋子,就被人提起后领,薅进另一个房间。
“你…你意欲何为?ヽ(‘⌒′メ)ノ”
夜猫子气得两只墨黑眼珠都要瞪出来,对着捉她的公子哥儿攥紧了拳头,充满不忿。
公子哥儿老神在在,口吐哈气,两指撑圆,赏了她脑门一记暴栗。
夜猫子一声痛呼,怎奈手腕被人挟着,无法回击,只有望向公子哥儿的眼神更加怨恨。
“半夜三更,你又意欲何为?”
公子哥儿拐着夜猫子的脖颈坐下来,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然后打起哈欠。
“锦衣夜行。好大的本事,仪鸾司只高位者才可得一件的东瀛墨鲛纱都教你寻来穿上了。”
这东瀛墨鲛纱乃是海外蕃属小国上贡大献元朝的宝物,每年只有十匹,极为珍贵。质地坚硬,寻常刀剑不入,穿着在身却犹如轻罗,是不可多得的防御护甲。
不知有意无意,他温热的气息越来越逼近自己,夜猫子节节后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个时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传出去,怕是对韩小侯爷在外声名不利罢。”
谁知正中他下怀,公子哥儿的哈欠被笑声打断,某人幽幽道:“传出去,你若要我对你负责……”
他煞有介事的展开随身折扇,山水泼墨图晃得夜猫子眼花缭乱,他头一歪,绽出一个笑来,顿了顿又道:
“那也不是不可以!”
流氓行径,不怀好意!
猛地放松下来,夜猫子的白眼要翻上天了。
“所以现在姚姑娘还不肯如实交代?”
夜猫子又白了他一眼。
“姚姑娘的武功这一年非常有长进,深藏不露嘛。看你方才的步法走势,轻功略有小成。”
夜猫子哼了一声,还是不理他。
公子哥儿咬牙笑道:“原想你若从实招来,小爷还打算帮你的。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没错。大可不必。”
谁知夜猫子非但不识趣,还重复一遍他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姚秋和……你最好别太嚣张^_^”
韩小侯爷的折扇啪地合上:“你要去刑部府库去偷杨从惠案的案卷,小爷我早猜到了。”
“哦。”
身边的姚姑娘神情无辜的对他眨眨眼,打了个哈欠。
“这就是皇后交给你的任务吧,这么浅显就能想到的事,你有什么好瞒我的。”
“嗯哼。”
姚姑娘又打了个哈欠。
她满脸都写着“就不想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
“我又哪招你了?”
韩小侯心里被她气得火冒三丈,却还是笑眯眯的,咬牙问道。
姚秋和的眼睛往下暼了瞥,示意他看。
一双皓腕已被他勒出印来。
她最懂得如何让他没有办法。韩澈捏了捏自己的额角,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怎么一面对她,自己就变得格外容易急躁呢?
韩澈站起来,从书架上拿出一个册子,放到姚秋和面前。
韩小侯爷指节轻点册子封面,对她道:“喏,这是你要的,我早就给你拿来了。”
姚姑娘看上去十分意外。
两相无言。
过了一会儿,韩小侯爷清了清嗓子道:“杨从惠案无甚可查,你就当是丰富阅历罢,看到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然后他复又坐下,强行扳过姚姑娘的肩膀,好看的眉头拧着,板着脸严肃重复道:“必须来问我。姚秋和,你有什么事,我都要知晓。”
刀山火海,阴司典狱,让我陪你一起。
姚姑娘愣愣的看着他。
韩小侯爷却像松了一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你就在此处歇息罢。我还有事,先走了。”
窗外的启明星极亮,这种昏昏欲睡的好时辰,除了夜猫子,还有何人会有事处理?韩小侯心中杂乱,却又通透。此时他分明就是在此处待不下去了,胡编个理由逃遁。
“韩澈。”
手方搭上门沿,听到姚姑娘在背后唤他。
“啊?”
韩小侯转过身来,疑惑的挑了挑眉。
却见那方才令他心生狂乱的人儿眸中泪光闪闪,此夜漫天璀璨的星子怕是都教她的一双秋水摄了去。
泪珠滑进浅浅的梨涡里,她对他笑道:
“你能不能,别对我那么好。”
她很自私。她怕自己还不起。
真是个傻丫头。
他走近来,修长白皙的手缓缓地替姚姑娘擦去泪水,而后囫囵拢住她的十指。
韩澈笑起来同她十分联相,眉眼都是弯弯的,他的语气笃定而虔诚:
“有我在,定护你安然。”
卿之所往,吾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