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芝抬眸,看着罗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一沉,刚想开口说什么,魏广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
魏广快步走到罗英的面前,沉着脸,“夫人,怕此刻不是怪罪女儿的时候,凝芝姑娘这么做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朗坤已经知道凝芝是在耍他了。”
百戏团众人立马被吓得失了血色,纷纷乱作一团的哭喊。
叶凝芝脸上一阵红一直白,她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而且还连累了百戏团的众伙计,心里更是愧疚难当,她抬头,对上魏广幽暗深邃的眸光,很快垂下头,声音微凝,“杨彪侮辱了小丽姑娘这事不假,逼死小丽姑娘也不假。就算我撒了谎不曾亲眼所见,也改变不了杨彪做了那件龌龊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杨彪要是追究,冲着我来。”
众人安静了下来,看着叶凝芝。
罗英叹了叹气,坐了下来,掩嘴咳嗽几声,“凝芝啊,这杨彪是什么样卑鄙的人,你也清楚。他在百戏团受了那么大的屈辱,会放过百戏团的人?”
叶凝芝脸色一沉,心大是惊恐,慌得乱颤,抓住魏广的手,因为恐惧,声音哽咽,“魏大人,现在怎么办?我会不会真的要把大家害死了?”
魏广见她那张小脸因为害怕皱成了一团,心蓦地一紧,他想伸手抚平那团皱容,可还是克制住,手握成拳,面上仍是镇定如常,“当务之急就是离开涵城。不要落到朗坤的手里。”
说完,魏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通关文牒递给叶凝芝,又接着说道,“这是去往北巅的通关文牒,你们一有机会就往北逃,只要抵达北巅,你们就安全了。”
魏广话音刚落,罗英皱了皱眉,语气担忧,“朗坤这么大的势力,随时可以调动官兵抓我们!我们这里不是老人就是妇孺,能逃到哪里去?”
魏广看向罗英,神情笃定,有种让人安心的宽慰,“夫人不用担心,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就算只有这二三十人,也有机会战胜朗坤上百士兵。只需要你们拿出当初在宫里时那种求生的勇气!”
叶凝芝将通关文牒捏在手里,魏广的话给了她极大的鼓舞,目光的恐惧渐渐弥散,“魏大人,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魏广看了她一眼,视线灼灼而温和,“你们先去子午山灵鹫峰的山洞躲起来,我会派手下扮成猎户,上山通知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教你们一步步打赢这场仗。”
叶凝芝低头,眸底隐约有不安。
这股不安被魏广纳入眼中,魏广闻温声宽慰道,“凝芝姑娘,自古以来,好人不易做。你选择做好事,说明你心存大善,虽然手段粗陋了些,但世间最不该被辜负的就是善良和正义。现如今,你做好事惹出了祸端,连累了大家,更应有责任保住大家的性命!这是担当。做个好人的同时,也理应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这一劫,在下定会全力以赴救助各位!”
魏广的承诺,让叶凝芝心里一暖,仿佛春日融融,冰雪骤然化尽百花盛开。
算上去这已经是魏广第三次救了她。
叶凝芝再次抬头,清浅的眸光里噙着少女的倾慕,不过转瞬,已然不见。眸光暗了暗,“多谢魏大人。只是这次的事情会不会耽误你回乡迎亲?”
回乡迎亲的事情本就是魏广胡编乱造,一下子被提及,魏广微微一愣,笑着打马虎,“大难临头,你还有心思关心我成亲的事情。你们快回去准备吧!连夜出发。”
众人见魏广允了承诺,不安的情绪被安抚下来,回去收拾行李。
后台就剩下叶凝芝和魏广。
涵城的夜极静,月光清冷,如瀑布倾垂洒了进来,描着他的轮廓,衬得他比一汪深潭更不见底。
叶凝芝抬眸,对上他坚定的目光,一如满天的星光照亮了人世间的黯淡,她觉得无比安心,忽地又低下头,展颜而笑,嘴角淡淡的梨涡绽放着,“魏大人,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魏广点点头,低头看了叶凝芝一眼,面上虽带着淡淡的笑意,眸底却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叶凝芝眉眼荡漾落入他的视线,像是一片羽毛挠着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他的声音轻轻,隐约有宠溺,“你也快回去准备准备吧!不要太担心。”
“有魏大人在,我才不担心呢!魏大人有胆有识,定能斗得过朗坤和杨彪那两个狗官。”
明丽的声音脱口而出,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叶凝芝的脸上洋溢着满满对魏广的信任,像是灼阳烈日,娇艳满光。
“走了!”
魏广的视线从叶凝芝的身上移开,转身 ,挥了挥手,心底万种柔情暗潮涌动。
夜风拂过,掠起他黑色衣袍的边角飞扬,他的身影紧紧没入了沉沉夜色。
叶凝芝亦抬起了手臂,挥手作别,纵有万般不舍,藏于混沌夜色,凝成心底一声惋惜的哀叹。
叶凝芝转身回了房间,收拾好行李,带着百戏团众人,连夜出发,第二天清晨赶到了子午山的灵鹫峰,一行人寻了一个山洞躲了起来,等着魏广下一步的指令。
......
这端,魏广清晨刚起床没多久,就被朗坤招进了大厅。
魏广进大厅时,见朗坤的身后站着杨彪,眼前站着负责这次捉拿叶凝芝等人的张大人,张大人此时的神情面如死灰。
魏广的心里隐隐有了大概的揣测。
堂上的朗坤身子后仰,动作慵懒坐在红木雕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盏茶,热气熏腾,见魏广进来,眸底中漫着阴鹜之色,眼皮微掀,语气带着试探,“魏大人,张大人说有人见那叶凝芝带着百戏团数人逃到了子午山,子午山地大树茂,涵城兵吏人手不足,不知魏大人有什么好的谋划?”
魏广扫了一眼眼前另怀心思的朗坤,看来朗坤应该是掌握了叶凝芝的动向,他也只能顺势而为,心思动了几番,微眯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亮光,隔了一会,启唇拱手道,“禀朗大人,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兵员不足,我们可以借助天时、地利。”
话音刚落下,朗坤放下了茶盏,身子前倾,目光流出了兴致,“此话怎讲?”
一抹寒光在魏广的眼眸中凝聚,他的声音沉着镇定,“大人可知周都督火烧赤壁?”
朗坤捻着下巴,眉头皱起,“火攻?”
魏广神色自若,展现出一副掌控全局的怡然之态,“正是!现在正吹南风,只要在子午山南边纵火,不消片刻,火势就会变大,叶凝芝一行为避烟火,必会慌乱逃遁,到时,张大人只需派人在北边的各条山路埋伏,坐等入瓮即可!”
朗坤低垂着头,沉吟不语片刻,复而一笑,不疑有他,“有几分道理!张大人,都听到了吧!还不赶紧去做!”
张大人脸色煞白,领了命令就慌慌张张退了下去,连连跌绊了几步,才走出了大厅。
朗坤复又拿起那茶杯,皱起的眉目轻缓舒展,抿了一口茶,阖了眼,挥挥手,“都下去吧!没一个省心的。”
魏广作揖退了下去。
站在身后的杨彪本还想说些什么,看着朗坤疲倦的神情,还是把话揣回了肚子里,跟着魏广的身影走了出去。
行在前面的魏广早就有所察觉背后跟着的杨彪,索性将计就计,回房准备了一张纸条,又刻意在街上绕了几圈,在一条小巷内转停了下来。
后面一路跟着的杨彪不知是计,还洋洋得意带着人将魏广在巷尾拦了下来,语气里都是得势的膨胀,“魏大人你这回可是被我抓住个正着吧!朗大人如此信任你,没想到你暗中偷摸给叶凝芝通风报信。识相点,把你怀里的纸条叫出来,不然...”杨彪声音越发冷冽,将刀架在了魏广的脖子上,“我要你好看。”
魏广心中淡喜,面上装着惊慌,假扮作无奈的模样,将怀里的纸条交给了杨彪。
杨彪一把抢过纸条,扯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也来不及管顾,赶紧打开了纸条,面色又是急慌又是惊喜,“果然这叶凝芝不在子午山,在城北观音庙。”抬头,阴狠的目光落在魏广的身上,“你给我等着,等我抓到了叶凝芝,才慢慢跟你算账。”
这杨彪本就是鲁莽的性子,做事不过脑子,此刻知道了叶凝芝的下落,一心只想抓住叶凝芝在朗坤面前邀功,赶忙带了手下一众人,去了观音北庙。
魏广见杨彪带着手下离开,嘴角淡勾,不着痕迹的笑意里隐着几分不屑。
跟着没多久,魏广就离开了巷子,招了一名靠谱的手下,将写好的纸条交给了手上,让其送去了子午山给叶凝芝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