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蛊虫的异动和烈性蛇毒的刺激,让安瑶又一次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半梦半醒间,隐隐听到有人声音激动:“你疯了吧?不要命了这是?!怎么能……”
听着像是周舒砚。
倒真是难得,向来笑嘻嘻一脸不正经的大谋士也能发这么大的火。
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安瑶这么想着,又进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好在体内冰火两重天的状态稍稍缓解了一些,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稍微清醒了一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不甚宽敞的床上。她有些吃力地将眼睛开合了两次,微一偏头,忽地吓了一跳。
却见萧北炎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床前。
安瑶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可定睛细瞧,萧北炎的模样又实在太过清晰,他盘坐在安瑶床前的一张小榻上,双目紧闭,似在运功。穿一身黑衣,衣服上还有血迹,而他的面上也笼着一层沉沉的黑气,时而向上爬,时而微微向下缩一些,似有生命一般,看得安瑶心惊胆战。
他头顶的百会穴竖直插着一根长长的银针,面上几个要穴,包括背上都隐隐能看出扎着针。
安瑶心中一阵紧张:这是怎么了?
大约是感觉到她的目光,萧北炎倏然将眼睛睁开了一点。目光与安瑶对上,便直直地盯了她一会儿,又慢慢地合上了眼。
安瑶发现他百会穴的银针竟是泛起了一点诡异的绿色,上头还有丝丝白气,不由地愈发心惊。
好在她也没能胡思乱想脑补太多,吱呀一声门响,有人大步走了进来。安瑶微微侧身看去,来的正是周舒砚。
周舒砚见她已醒,微愣之下舒了一口气:“安瑶,你醒了?太好了,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问话的同时手上也不停,唰唰唰利落地拔起了萧北炎身上的针,并没好气地斥了一句:“不许动,还嫌不够麻烦是吧?放心,她比你精神多了。”
拔出来的长长短短的银针几乎放了一盘,全都透着诡异的黑绿色,最外头还结了一层白霜。周舒砚的手指快到安瑶几乎无法看清,又将一把银针分别刺入了萧北炎的身体。萧北炎脸上的黑气肉眼可见地淡了一些,与此同时,周舒砚的脸色发白,大滴的汗顺着鬓角挂了下来。
“他怎么了?”安瑶怕影响周舒砚施政,忍了许久,一见他停手立马问道。
“这家伙非要逞强,找人打架一把抓,几个日夜没休息,好像影卫们都是摆设一般,结果把自己累倒了,寒毒攻心,要不是我赶得快,怕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周舒砚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余怒未消。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萧北炎眼皮微颤,硬是把眼睁开看了周舒砚一眼。周舒砚黑着一张脸,回瞪了他一眼,但到底闭上了嘴。
他气咻咻地过来给安瑶把了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叹了口气:“唉,一个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你是怎么到了端王府上的?这些日子遇上了什么?”
安瑶神智回笼,这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想避着萧北炎他们的,不由地有些心虚。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我……好像中了什么厉害的蛊,很麻烦的那种。”
“蛊?”周舒砚有些意外地再次把了把安瑶的脉,皱眉不语。
“应该是国师府的高敏干的……不对,我也不那么能确定,但那个高敏很奇怪就是了……那日回王府的路上,我……”安瑶细细地将那能干扰她心神的声音描述了一遍。
周舒砚的眉头越皱越紧,中途起身去了外头,再回来时,后头跟了两名影卫。他问影卫有没有听到什么低沉的鼓声,两名影卫耳目比一般人聪明许多,但那日大街上实在太过喧闹,各种嘈杂的声音全都交织成一片,实在不太好分辨,回忆了半天,都只说可能有,但不确定。
真的没有一个人听到像安瑶那么清晰的鼓声。
“看来那小鼓就是用来控制你体内蛊虫的,只对你起作用。要不然,不会影卫也没注意到,端王府上也没人注意到,它实际的声音一定特别低。”周舒砚下结论,“你看到过一点那鼓上花纹,还能记得清吗?”
“记得。”这个安瑶答得毫不犹豫。
她就是画画儿的,自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线索。甚至连那双隐藏在人.皮面具下的眼睛也记得,不知为何,总觉得跟高敏不是太一致。
她把那鼓声控制自己身体,包括让自己做的梦,和梦中疑似自己穿越前发生在小白狐身上的事,全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她身体还虚得很,气息断断续续,说一段便要歇一歇,中途还喝了一碗苦的要命的药,但好歹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安瑶吁一口气,觉得那神秘人实在是失算。
他以为自己被某种厉害无比的蛊虫控制,并且恐吓过“若有半点不听话,定让你生不如死”,安瑶就一定会心有顾忌,不敢轻易跟人说蛊虫之事。
这种法子,其实类似驯兽,是真真切切用来驯服桀骜的兽类的,因为它们喜怒哀乐恐都偏简单,没有太复杂的头脑,只要折腾到它们怕了,自然而然就一板一眼全听那驯兽人的话了。
奈何当初的小白狐早已在蛊虫寄生的过程中便选择了杀死自己,安瑶是个穿越而来的人类的灵魂,骨子里还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虽然蛊虫发作起来很吓人,但第一反应,仍然是至少让周围的人知道这事儿,免得别人不留神之下中招。
周舒砚显然也明白安瑶这么做的目的,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忽地郑重保证:“周某一定竭尽全力帮你取出蛊虫。”
话虽这么说,安瑶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掩不住的凝重。心下也明了,据说异族会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控制人的手段,最常见的是毒药、致幻药,复杂一点的是以神摄魂,最难办的,就是这蛊虫了。
蛊虫的母虫大多是在各种毒虫中脱颖而出的那几只,又以各种药物精心喂养,最后产下一些奇毒无比的卵。这些虫卵也不是在普通环境中保存的,而是以各种奇怪的药物浸熏,最后依旧不死的,才能孵出最厉害的蛊虫。若是那养虫世家,可能祖祖辈辈不知熏浸了多少代虫子,身上不知带了多少种奇毒,彼此牵制,稍微一个不慎,就会导致宿主的死亡。
按安瑶的说法,为了让这蛊虫寄生成功,当初那个院子里,可是死了整整一院子的稀罕动物。
这就愈发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