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事无巨细,把自己能记住的细节全都一股脑儿告诉了周舒砚。等到说完了,又有点紧张兮兮起来:“如果我梦里看到的那些事都是真的,这种蛊应该特别厉害,那个奇怪的人还一直命令我回到你们身边,肯定有所图谋。”
“我,我是不是……离你们远点比较好……”安瑶低下头,可怜巴巴地说。
“你敢!”一个嘶哑又愤怒的声音忽然从旁发出,中气虽然不那么足,但怒意很足。
安瑶一个哆嗦,一抬眼就看到萧北炎睁开了眼睛,表情活像要生吞了自己。
周舒砚眼疾手快,甩手又往萧北炎身上扎了数根银针,又强迫他收敛心神,没好气道:“还嫌自己不够狼狈是吧?还敢动怒!再一言不合就动气,信不信我一针让你在心上人面前涕泪俱下,面子里子全丢光?!”
安瑶缩了缩脖子,一个两个都不好惹,她还是安静如鸡的好……
果然,下一瞬,周舒砚的炮口又对准了她:“不是我说,安姑娘,也难怪我们的靖王殿下气成这样,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这是看轻自己呢,还是看轻殿下对你的一片真心?亦或觉得我和邵管家、木先生靠不住?”
“不是,我是……”安瑶急了。
“是为了我们好?怕连累我们?觉得要死就自己一个人死了干净?”周舒砚面无表情地抢过她的话,“我说,要真的为我们好,那你就该少让我们忙活点,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们不光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还跑死了几匹马追到深荼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容易么我们?”
随着周舒砚的滔滔不绝,一直偷眼关注萧北炎的安瑶发现,靖王殿下的一张臭脸稍稍和缓了一些。显然,这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这个小小的发现让安瑶愈发惭愧了一些,深深地把头几乎埋进被窝中。
但听到最后一句,她倏然抬起了头:“这里是哪里?深……深荼?”
作为一个穿越党,为了尽快了解大萧,安瑶还是下过一阵工夫研究大萧的地理、历史、风俗之类的,深荼在相当靠南的地方,都快接近和西南异族交界的地方了。
说到这事,周舒砚也一脸无奈地停下了话茬:“是啊,你之前可能中了什么迷幻类的药,应当不清楚,我们为了追上高敏,已经跑了十多天了。这人颇有些本事,会些神通异能,若不是木先生帮忙追踪,好几次我们都差点让他走脱了。”
“这次你们抓住他了吗?”安瑶问。
周舒砚有些不甘地摇摇头:“我们人手紧张,到一个地方,都是分头寻人,当时王爷先找到了你,他身边只有一个影卫,你又中了罕见的蛇毒,情况危急,高敏趁机走脱了。我们闻讯赶来,没能截住他,他往南边跑了,以他的本事,此时怕是已进入蛇族人的寨子了。”
蛇族是深荼附近的异族之一,爱在深山中聚族而居,喜好养蛇,能役蛇,由此得名。
安瑶想到高敏那条奇怪的小绿蛇,惊讶道:“高敏难道是蛇族人?”
按之前靖王府的情报,他应该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吧?
周舒砚也觉得说不好:“不一定,蛇族人的长相比较特殊,有一些非常明显的特征,高敏的样貌并不像蛇族人。他们非常排外,几乎不与外人通婚,混血的可能性也不大。”
“要么他是西北边的人,机缘巧合学了蛇族人驱使毒蛇的本事?”安瑶漫无边际地猜测。
周舒砚想了想,摇摇头:“可能性不大……算了,这些事让靖王殿下好了之后头疼吧,你也虚得厉害,先休息休息缓一缓。”
安瑶也的确觉得浑身发软,就聊这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已经因为太虚而出了一层薄汗了,便点了点头。周舒砚也忙得很,问安瑶取了几滴血打算继续研究蛊虫的问题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安瑶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又睁开眼睛,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简陋的屋顶,心里仍有几分不真实感。
人生真是奇妙,明明她原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都市白领,每天循规蹈矩地生活,考虑最多的就是假期去哪里走动走动画点画儿,可一夜之间,整个世界就变了个模样。
跌宕起伏,悬念不断,完全不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
……真刺激。
安瑶一个人默默地感慨了一会儿,终于把心态调整了回来,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又偏过头看了看萧北炎。
萧北炎面色依旧不好,按周舒砚的说法,是连日不眠不休地找人,疲惫加焦虑导致寒毒差一点发作,元气大伤。
安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小声地说:“对不起……谢谢。”
对不起,因为我的事,害你们受累那么多。谢谢,谢谢你们从来没想过放弃我。
萧北炎阖着眼睛,板着的脸倒是一点点缓和了下来。半晌,安瑶听见他说了一句:“傻瓜。”
明显带着宠溺的两个字让安瑶抱着被子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又莫名地流了下来。她就这么边哭边笑,把这些天所有的迷茫和彷徨全都发泄了出来,然后慢慢沉入了梦乡。
周舒砚再次进来时,安瑶睡得沉沉的,一点儿都没发觉。他轻手轻脚地帮萧北炎拔完银针,又顺手号了一把安瑶的脉,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再看看萧北炎,比了个大拇指。
“可以啊你,帮她解心结了?”周舒砚很有些好奇,“用的什么法子?我前面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她虽然笑了几下,那可是敷衍居多,心头依旧全是忧虑啊。”
萧北炎细心地帮安瑶把手放回被子中,闻言只微微一挑眉,不说话。
周舒砚撇撇嘴,啧,这沉浸在恋爱中的人,就是这么神神叨叨。
安瑶睡着,到底不方便交谈,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周舒砚的神色便又严肃了不少:“果然如陛下接到的密报所说,深荼附近,因为整年大旱,颗粒无收,灾民实在太多,当地官府又不作为,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作为大萧极有分量的王爷,萧北炎是不可以随意离京的,这次事出突然,他们是先让影卫紧紧跟着,然后萧北炎立刻进宫请旨南下的。皇帝也不可能随意批准萧北炎走动,但看他都快急疯了,无奈之下,便找了个借口,让靖王巡视南边的受灾情况。
今年一整年,全国收成都不好,但随着朝廷命令开仓放粮,大部分地区都报告说已经解了燃眉之急。按说,应当不至于马上出乱子。所以,皇帝接到这份密报时,其实并没有太当一回事。一般出大乱子,都是苛政加连年天灾,这一年半载的,不至于。
谁知周舒砚一行越往南走,越发现不对劲。
现在安瑶找到了,自然也就该办皇帝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