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蔫蔫地在花园里溜达。
眼看月亮越来越圆,她的状态也越来越不好。掰着小爪子算算,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就彻底月圆了。小狐狸很饿,饿得自觉能吞下一头牛。而事实上,她也真的不停地在讨要吃食。下人怕她吃坏肚子,不敢多给,她便整只狐狸都有气无力的,根本懒得动弹。
而萧北炎的状态则更糟。他不知找了什么借口,这几日已经不去上朝了,除了周舒砚和邵武之外谁都不见,居所附近的人一下子稀疏了很多。
舒服些的时候,他会跟周舒砚交代些重要的事,全是安瑶听得半懂不懂的朝堂中事。有时说着说着,便突然变了脸色,一忽儿铁青,一忽儿惨白,看得安瑶心惊胆战,生怕他下一秒就厥过去。
但萧北炎倒是出乎她意料的强悍,明明看起来难受到极点了,也不过进内屋稍微歇一会儿,又神色如常地出来了。只有蜷在宽大袖袍内的手,还是微微颤抖的。
周舒砚亮出一套银针,帮萧北炎施了几次针,有一次安瑶偷偷探出半个脑袋瞧,发现萧北炎赤裸的上半身有黑气游走如龙蛇,看起来说不出的骇人。
看起来真的很严重的样子呢……
安瑶忧心忡忡,也不知是为自己金大腿不牢靠,还是夹杂了一些其他的缘故。
花园里有一座巨大的假山,据说是萧北炎得了这座王府后自己让人造的,绵延得颇为巧妙,不但底下的缝隙能过人,周边还造成了移步换景的效果,又汲清泉从假山上头潺潺流下来,生生让一个不算大的花园平添了几分风味。
而这带来的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影响,则是弯弯绕绕的小路多了,有时候一转弯,不留神间容易跟另一边走来的人撞着,得加倍小心才是。
安瑶穿成一只小狐狸后,耳目聪明了许多,按说是不容易遇上这样的事的。但她今日正想着别的事,有些心不在焉,溜达了一会儿,忽地眼前一暗,砰地便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
小小的身子不防备间向后滚了两圈,她“嗷”地一声抬起头,便看到一袭桃红色的裙子。
何静淑冷不丁被小白狐撞着,也是吃了一惊。待看清楚是安瑶,登时想起了“喝汤之仇”,心里一阵愤怒。
有时候,世事便是如此,全都是赶巧了。
何淑静本不见得对安瑶有多大意见,但她近日连连在萧北炎处碰壁,正憋了一肚子的火,而这只奇怪的小白狐,竟然还把她辛辛苦苦熬的汤全喝了,这会儿一遇到,自然气全都涌上来了。
而安瑶因为近日表现实在是乖,每天到花园里散步后还知道自己回去,看着她的人便稍稍大意了一点,一时没跟过来。
一时间,变成了一人一狐两两相对的局面。
何静淑想到自己什么法子都使尽了,今天还死马当活马医地腆着脸到花园里试图创造“偶遇”,却只碰到这么只什么都不懂的狐狸,真真媚眼抛给瞎子看,登时委屈得要命。眼见左右无人,忽地就柳眉倒竖,一提裙摆,一脚就踹向了安瑶:“死狐狸!”
“嗷!”安瑶还没站稳,便看到一双绣花鞋迎面而来,吓了一跳。
这表小姐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自己哪里得罪她了?有病吧!
话虽如此,总不能任由她踢打出气吧?这人又好歹是王府的表亲,贸贸然挠伤了自己估计得吃不了兜着走。安瑶暗道一声倒霉,惹不起躲得起,转头便溜。
何静淑一脚落空,心里愈发气得慌,口中骂道:“小畜生,还敢躲!”
随手捡了根枯枝便抽向了安瑶。
不躲等着被你打死吗?安瑶奋力跃上假山,吭哧吭哧地往上爬,一边嗷嗷地呼救,一边默默腹诽:幸好萧北炎看不上你,要不然,这么个两张面孔的小丫头片子,非得搅得靖王府鸡飞狗跳不可。
叫声引得下人匆匆地赶了过来,何静淑也不可能真的为了追打一只小狐狸爬上假山,只得不甘地瞪了那小身影一眼,手一挥,树枝遥遥地砸向了安瑶。
安瑶躲闪不及,脑袋上被砸了一下,登时眼前金星乱冒。脚下一滑,小小的身子忽地就从假山上滚了下来,落到了一道隐秘的缝隙中。慌乱间四爪乱挠,不知碰着了哪里,其中一块石头底下忽地一空,裂开了一道缝,又飞快地合上了。
“嗷呜……”一声,细细的声音立刻消失在了假山中间。
这动静极细微,连不远处的何静淑都没发现,只以为安瑶在石堆中跑远了。反正一只口不能言的小狐狸也告不了状,她并不担心。
“表小姐,您在花园中走动时,可有看见王爷的小白狐?”下人匆匆忙忙赶来,寻了一圈没寻着安瑶,脸都吓白了。
何静淑手持一片红叶,从另外一头款款走来,面露惊讶:“什么?表哥的小狐狸也在附近么?没见着呀。”
下人虽隐隐有些怀疑,但见她的确孤身一人,不像有地方能藏匿小狐狸的模样,又哪里料得到一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会突然翻脸打狐狸?当即道了声抱歉,匆匆地离开了。
何静淑望着几个下人的背影,心里略微慌了一下,随即又定了定神:那只死狐狸,是真的不见了?一定是吓着了沿着什么墙洞跑了吧……
这样也好……她忽地又想出了一个讨好靖王的法子,不由地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来。
地下。
安瑶砰地一声砸在厚厚的青石板上,痛得呻吟了一声。不顾周身的疼痛赶紧坐起身,四处看了一圈,不由地懵了:这……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