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是一个极其空旷的空间。
地上铺着大块大块厚厚的青石板,阔大的空间也以坚硬的石墙隔成几处。其中一室墙上挂满兵刃,地上则有打坐用的垫子。又有一室,里头则放满了各种干粮和药材,安瑶粗粗扫一眼,只见上头放满了灵芝、人参、首乌之类,全是大补之物。
而最深处的一个半穴状石室,则看得安瑶毛骨悚然。
只见光秃秃的石壁上,赫然焊着一个极结实的铁环,四围全是黑黝黝的铁链,上头竟然还带着暗红色的血迹,有陈有新,显然不是一次性溅上的,幽幽地散发着不祥的意味。
安瑶哆嗦了一下,这这这……自己不会是闯到了什么用私刑的地方了吧?
但看看周围的环境,又实在不太像。
首先,虽然半个人影也没有,这室中却极热。也不知暖气是从哪儿通进来的,总之,蒸得安瑶一身的白毛毛都贴在了身上,湿漉漉的。这总不是给犯人蒸桑拿用的吧?
其次,紧挨着这边的,可就是放着干粮和补品的屋子,甚至连这间带着血迹的石室中,也放了点吃食。难道犯人用完刑,还有人好心地给他喂点吃的?
安瑶百思不得其解,又在这地下空间转悠了半天,这里拍拍那里敲敲,始终没找着出去的法子,不由地有些沮丧。
萧北炎该不会认为她跑了吧?按那人唯我独尊的性子,不知道有没有在心里把她恶狠狠地抽筋扒皮。
咕地一声,肚皮开始抗议了。
安瑶又累又饿,还受了点惊吓,觉得难受得要命。
不由地把小眼神瞟向了备着干粮的石室,她她她作为靖王府的吉祥物,萧北炎的宠狐,稍微吃点东西,应该不碍事的吧?
开始安瑶还竭力克制了一下,等到实在忍不下去,觉得要饿疯了的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迈开小步子,狠狠撞入了一大堆干粮中,饥不择食地啃了起来。
吧唧吧唧,好吃哎。
安瑶埋头苦吃了一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头顶依然是冷冰冰的石壁。高处燃着足有几支胳膊粗的红烛,正一点点地跳动着金色的火焰。
嗷,怎么会这样……安瑶心里简直在哀叹了。偌大个空间,都没人来的吗?点着蜡烛不浪费的吗?
找了半天的出路,继续无果,心底的饥饿感却是越发强了。安瑶猜测,应当是离月圆更近了。
她浑身难受得厉害。与上月一堆人围着她焦急万分不同,这次只有她自己一只小狐狸,缩在一个巨大的石室中,体内有热气在一刻不停地乱窜,她的四肢都似乎要炸开,偏偏肚子又饿得要命,咕咕直叫。
简直比上个月圆之夜还要难熬。安瑶迷迷糊糊中,觉得存放干粮和补品的石室里味道无比诱人,不由自主地便拖着软成面条的四条腿,一蹭一蹭地再次磨了进去。
这回,她也顾不上什么了,张开尖尖的狐狸嘴,大吃特吃起来。食物滑入胃里后,可怕的饥饿感才会稍稍减少一些,换来的是四肢愈发鼓胀。安瑶头昏脑涨,周围又热得厉害,直恨不能仰天长啸两声。
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了机关启动般的嘎吱声,一股凉风忽地穿过整个石室,吹到了安瑶的脸上。
她懵懵的脑袋稍稍一清,紧接着传来的脚步声让她忽地意识到:有人来了?!
小狐狸警觉地飞快站起,躲在门边向外瞧去,忽地睁大了眼睛:进来的这人,可不就是萧北炎么?
安瑶激动得差点叫出来,雪白的大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活像见着了亲人。
妈耶,总算见着熟人了,她还以为会在这里困到死呢!
但看清萧北炎的状态后,她激动不已的步子又缓了缓。
萧北炎现在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惨白的脸上隐隐透着黑气,两眼空茫,又似夹杂了痛苦、乖戾、煞气等种种东西,最后在眸中汇成了一点妖异的暗红,似乎完全不能自我控制。他在墙上一个完全不起眼处按了一下,石门轰然合上,紧接着,他便整个倒在了地上。
安瑶看他一动不动地趴了半天,正有些担心地想要凑上去看看,萧北炎忽地又动了。只见他翻身而起,身手矫健到让人只看到一道残影,猛地便到了石墙边,抬手便是一掌,轰地一声,奇厚无比的石墙晃了晃,灰尘簌簌而落。
安瑶目瞪口呆,忙不迭地缩回了脖子,她的脑袋可没有这石墙结实。
不过……萧北炎到底是怎么了?
外头,平日里异常克制的靖王肆无忌惮地一掌又一掌,直将石室中一些简单的陈设毁得一干二净,这才似乎略微清醒了一点。他扶着墙根略微喘了一会儿起,血红色的眼睛抬起,看了看安瑶被吓到过的那间石室。
安瑶屏住呼吸,只见他勉力站起,踉跄着走到了里头,拉住那铁环一扯,竟是直接套在了自己左腕上。而随着这一动作,不知牵动了什么机关,其他那些黑黝黝的锁链也一齐动了起来,竟是将萧北炎结结实实地困在了石壁上。
小白狐不由地张大了嘴,任是她想象力再丰富,也料不到这些链子是用来捆萧北炎自己的。
接下去的时间,是安瑶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段。
她终于知道萧北炎为什么要把自己捆上了,在她被饥饿感驱使着再次吃东西的时候,萧北炎则被寒毒折磨得完全失去了人形。
一道道黑气透过衣服,触目惊心地蔓延到他的脸上,如同异域妖娆繁复的花纹,使那张英俊无比的脸平添了几分妖异。萧北炎浑身又是汗又是血,喉间发出兽类被逼到绝境一般的低吼,眼底一片赤红,他一遍又一遍地挣扎,铁索的咣咣声不断地回荡在空旷的石室内,听得安瑶寒毛直竖。
而这会儿,她也明白为什么室内要烧得这么暖和了。冰冷的寒气不停不停地自萧北炎身上散出,没一会儿,他满身竟是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呵出的气息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白雾。
安瑶吞了吞口水,实在难以想象他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萧北炎折腾了大概足有几个时辰,精铁铸就的链条都被他扯断了几根,整个身体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他试图撑起身体,但似乎体力完全耗尽了,根本坐不起来,只得徒劳地躺着。没一会儿,连呼吸都越来越轻,几乎要断了一般。
安瑶看得有些害怕,萧北炎,这个平时看起来强悍无比、不可一世的男人,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石室中了吧?听周舒砚说起来好像这次发作真的会很严重的样子……
她悄悄地等了一会儿,萧北炎没有任何动静,又焦急地等了一阵,萧北炎身上的白霜更厚了一层。
安瑶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踮起脚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往那边猫了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