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和葛大娘手下一众绣女皆为娘子军,夹了一个许晟远略显突兀,许晟远便中途让小厮去将京城其他家的掌柜、账房也请过来,一共坐了三大桌,两桌女子,一桌男子,中间以屏风隔开。
葛大娘等人都是有家有小的了,完全不觉得有任何不自在。安瑶倒是年轻女子,但她毕竟是穿来的,从来也没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意识,自然也不会不舒服。
葛大娘倒是稍稍觉得这不大合礼数,但安瑶平日里进出也从不避讳,料想她是个不拘小节的,也就没有提醒。
更何况……葛大娘往屏风那边瞄了一眼,她是过来人,这些日子里冷眼旁观,自然知道少东家的那点心思。
在葛大娘的想法里,自己少东家为人和气,年轻有为,又是难得的俊美,实在是一等一的少年郎。安瑶这丫头招人疼,又无亲无故的,若能有个依靠,自是再好不过。
少东家在江南倒是有个未婚妻,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来年便要成亲了。但葛大娘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在她的想法里,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三妻四妾?安瑶一个孤女,给少东家做妾,实在不算委屈了她。而且少东家的未婚妻她也认识,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万不至于容不下旁人。
其他绣女与安瑶没那么熟,也不知她自己是否有意,又见葛大娘没多说什么,自然更不会张这个口。
于是安瑶稀里糊涂地,就混在一群人中间,美美地吃了一顿酒席。
天香楼果然名不虚传,不论荤素,都吃得人唇齿留香,回味不已。掌柜的见女眷多,又特地推荐了店里新出的桃花酿,度数不高,有点甜甜的,口感似果饮,深得葛大娘等人喜爱。
安瑶难得喝到口感这么对味的酒,多喝了两杯,脸上透着红晕,眼中似有流光,便连栀黄都掩不住那娇艳,端的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看得葛大娘心底惊叹不已。
只以为这丫头以前太苦了,才落得这般粗糙,只要好好养一养,定是水灵无比。
好在安瑶及时想起这个世界里,年轻姑娘在外头喝多了实在不像样,于是在许晟远那桌散席前,找了个借口跟葛大娘说一声,悄悄地先离开了。
自觉在这个世界全无牵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必太在意世俗眼光的安瑶完全没有想到,有一人正为她近来的举动烦躁不已。
靖王府,周舒砚眼睁睁看着谈正事的萧北炎时不时地往窗外瞥两眼,似乎在等什么人,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问道:“是在等什么重要消息吗?”
“没有。”萧北炎一口否认。
“那可就稀奇了,以前我可从没见你这般神不守舍过。”周舒砚表示不相信,狐疑地盯着萧北炎,“回了京城之后就转性了?也不对啊,牵肠挂肚也得有个对象才行,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点?”
周舒砚一下子来了精神,双眼闪出了八卦之光。
“你回了京城之后,话也越来越多了。”萧北炎冷冷地噎了回去,拒绝分享小秘密。
“啧,看来你的毛病还多了一样,口不对心。”周舒砚似模似样地摇摇头,“黄金屋,销魂地,王爷啊王爷,你的刚毅果决被京城的靡靡之音瓦解了。”
萧北炎一记眼刀过去,示意周舒砚闭嘴。
周舒砚安分了没几分钟,张嘴又开始嘚啵:“哎,话说回来啊,京城里头,能人异士也真的多,我最近就有了个牵肠挂肚的人。”
“你看上了哪家闺秀?”萧北炎倒是有些意外。
自己这老友,他再了解不过。看着对谁都好说话,其实骨子里高傲得紧,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又性喜自由,不愿有个小家拘着自己,否则也不会跟着自己去边境那么多年。
果然,周舒砚一摆手:“才不是,儿女情长哪儿能让我挂心?实在是我最近发现了一块瑰宝。”
他眼露向往:“你不喜琴棋书画之事,我也就没跟你提,近来京城里出了个绝世才人,画为一绝,我从没想到过绘画还能那般奇崛新颖,着实让人钦佩不已。只可惜他的画只放在雅竹斋出售,王掌柜的嘴又紧得跟蚌壳似的,愣是问不出这瑶先生的一点讯息来。”
周舒砚双拳一握:“不过,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不懈地抢购瑶先生的画,总有一日,瑶先生会引我为知己的!”
端的是豪情壮志,不惧任何艰难。
他信誓旦旦地说完,却见萧北炎沉默异常:“王爷?”
好歹给个反应呀。
却见萧北炎沉沉抬眼:“不许你打她的主意。”
“……???”周舒砚傻了,王爷今个儿是吃错药了吧?自己有个灵魂知己他也要管?
“我先看中的。”萧北炎又吐出一句,简直冷酷。
他自然知道这“瑶先生”是何许人也,那自称苏巧儿的家伙,每次作画都在不显眼处落款一个“瑶”字,外界就起了个神秘兮兮的代号,瑶先生。
啧。
周舒砚:“……”
他后知后觉:“不是,交个朋友的事儿,王爷你也要排个先来后到啊?啊!”
周舒砚大叫一声:“不对,王爷,兄弟,大哥,你已经认识瑶先生了?帮我引荐帮我引荐帮我引荐啊啊啊啊——”
这位在西北军帐让无数兵士钦佩无比,让敌军头疼不已的大谋士,顿时像块牛皮糖一样缠住萧北炎,形象全无:“王爷——”
“免谈。”萧北炎拂袖而去,简直非常不讲理。
周舒砚目瞪口呆,在瑟瑟的秋风中挠头:“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王爷最近也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最后像模像样地晃晃脑袋:“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兄弟,你变了。”
说毕,继续溜溜达达地去缠王爷了。反正凭两人的交情,不愁套不出话来。
他倒是奇了怪了,这瑶先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来头吗?或者身份特殊?
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萧北炎却是已经不见了人影。周舒砚奇怪地找来管家邵武一问,却被告知萧北炎出门了:“他去哪儿了?”
邵武摇摇头:“王爷没说,本来也没这安排,是临时起意。”
周舒砚:“……”
昔日的西北第一大谋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情报,貌似不知在什么时候,落后了一大截……
安瑶刚回到小院不久,便听到有人拍门,她奇怪地走到院中,隔着门缝往外一瞧,不由地吓了一跳:这灾星怎么还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