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聊下来，安瑶对许晟远的印象挺不错。
大约是长年在外做生意的缘故，许晟远很懂得照顾人的情绪，说话却是爽利，言谈之间还颇有几分风趣，两人交流起来极为顺畅。安瑶对钱财向来不是太走心，别被明摆着当傻子欺负就行，许晟远也相当明白该让的利得痛快让出去的理儿，两人一拍即合。
合作愉快。
安瑶算了算这事儿若能成，自己的小钱包又得大大地丰满一次，不由地笑眯了眼睛。
大约是狐狸做久了，这一笑倒颇有狐狸吃到了鸡的美滋滋模样。
许晟远在一旁看得好笑，觉得这姑娘也真是有趣。
没有一般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的小家子气，落落大方，一点儿不拘谨，眼界应该也颇开阔。但要说是长年在外跑动的，也着实不像，眼角一弯，几乎就能把情绪暴露得一干二净。偏偏又可爱得紧，连财迷地计算自己小荷包的模样都讨喜得很。
他心中一动，不知怎的便开了口：“除了花样子，苏姑娘对于色彩、搭配一类，貌似也颇有心得？”
方才闲聊间，安瑶对每种花样子如何染色、如何剪裁还稍稍提了几句，但她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门外汉，便没有说太多，免得惹人笑话。
此时听许晟远一提，赶紧摆手：“这方面我了解得真不多，方才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许公子莫往心里去。”
“苏姑娘客气了，姑娘出的花样子，心里自然是有个底的，哪怕不够成熟，有些点子若能说出来，也必然能让人眼前一亮。这么着，姑娘能否隔三差五来绣房做个指点，放心，最终定然有其他师傅把关，但只要是被采纳的点子，每件衣服我给您分一层利，如何？”许晟远笑道。
“嘶……”安瑶咂摸了一下，她自然知道高级成衣的暴利，这许晟远也太大方了吧？
“千金易得，人才难求。”许晟远又恰到好处地补充了一句，“姑娘有大才，搁置着着实可惜了。”
安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配色于我非难事，但剪裁之类，外行指导内行容易出问题。”
虽然很让人心动，但她担心事倍功半，白白耗费了精力。
谁知许晟远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苏姑娘可是担心减了每日里绘画的时间？”
安瑶惊讶地看他一眼。
“这点请姑娘一定放心，若是因为绣房的事耽搁了姑娘的画，不消姑娘抗议，王掌柜就得追过来找我讨个说法了。”许晟远一摊手，“别看王掌柜平日里好说话，真生了气，我也得给他陪小心呢。”
他郑重承诺：“姑娘于绘画一事，前途无量，许某也不会干那舍本逐末的事。说是隔三差五指点一下即可，绝不会每日拿些俗务来打搅姑娘。”
语气真挚无比。
安瑶心下一松，看着许晟远缓缓点了点头：“尽力而为。”
许晟远目的达成，心满意足，便陪着安瑶闲聊。他走南闯北，见识广博，时不时地说一下各地风俗，奇闻异事，安瑶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他是个大忙人，没一会儿，便有人来通报客人到了。许晟远停下来，有些歉然地看向安瑶。
安瑶赶紧表示让他忙，自己也该告辞了。许晟远差了马车送她，风度翩翩地送她出来。
安瑶从马车的窗子里向他告别，看他一袭蓝衫，端的是俊秀无比。不由地想，传说中的古代儒商，应该就是这般模样吧？
事情谈妥，安瑶很快也就忙了起来。
葛大娘做事雷厉风行，第二日便来找她谈论这花样子的具体绣法，敲定一个，绣房的绣女便开始加班加点。到底也是自己手上出去的东西，安瑶也有些强迫症，连续数日蹲在绣房，看着绣女们一针一线地缝，稍有违和的地方，便马上调整。
第一批成品出来的时候，不说葛大娘和众绣女，连安瑶都被惊艳了一下。
倒是偶尔过来巡视一番的许晟远风淡云轻，笑得温润：“许某早便觉得安姑娘有这能力。”
安瑶跟他混得熟了，冲他摆摆手：“别给我戴高帽，绣娘们厉害，我画样子时没想到能出这样的效果，这是一加一大于二的事儿。”
许晟远也不反驳，偏头看安瑶：“说的是，大家都辛苦了，今晚我做东，绣房所有人去天香楼吃一席吧。”
本来两人说话声较低，众人只以为他们在聊些生意上的事儿，此时许晟远声音特地放大了些，累了好些天的绣娘们一听，都低低地欢呼了起来。
只因天香楼那味儿，真真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当然，吃上一席的花费，也跟它的味道一般美丽。平日里，众人是决计舍不得去点菜的，最多也就是家里的孩子馋得紧了，咬咬牙去买一点外带的卤味。
葛大娘当即拍板，叫了几辆宽大舒适的马车，将整个绣房的人一股脑儿地拉去天香楼。
安瑶也是久闻天香楼大名，只是近来忙忙叨叨，竟是一次也没去过，顿时期待不已。许晟远没有坐马车，独自骑着一匹马走在旁边，见安瑶时不时地掀起窗帘往外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便跟好奇的小松鼠似的，不由地失笑。
每到这时候，他总有一种错觉，仿佛眼前这才华惊人的姑娘，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想逗逗她。
许晟远心中一动，再次看向安瑶。
若以他走南闯北的眼光来看，这姑娘光凭长相来说，显然不是他见过的里头最出挑的。许晟远的目光再次从安瑶面上掠过，有些挑剔地想，这粗糙的皮肤，这略显臃肿的身段，都与他心目中的“佳人”相去甚远。
但每次一与她交谈，自己竟会完全忽略她的长相，只想不停地说下去，每次结束时都意犹未尽。
这真是一件奇怪无比的事。
他也并非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小伙儿，自然知道这样的情况代表了什么。
自己，这是动心了。
走了那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人，从没有人的一笑一颦，能这般牵动他的心过。
可是……
想到一些事，许晟远的眼底暗了一点。
再看看吧，再确认确认自己的心思，也探探本家那边的口风。
这会儿的许晟远，到底还不够老辣，还没有深刻地意识到，心动的时候，就一定要第一时间出动。佳人难得，能让他心动的，一定也能让别人心动。
总以为时间还很多，不着急，等到真的着急时，佳人早已不在原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