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安瑶一惊。她自然是见过萧北炎寒毒发作的,还正正好赶上了自己第一次变身,差点没死在了密室中,只是完全没想到,他会就这般突兀地提起。
偏偏语气还……这么轻描淡写。
她偷眼看了看萧北炎,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
虽然心知有些不妥,但这又是难得的,对方愿意说一说往事的契机了,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可说的,先帝在时,决断前朝政务其实挺勤勉,可在处理后宫之事上,可谓一塌糊涂,尊卑不分,上下不明,时隔几年就出一任宠妃,最终闹得立储之事风波大起,什么腌臜事儿都出来了。”萧北炎淡淡地说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宫中秘闻,就跟说今天饭菜不好吃一样轻易,嘴角勾起了一丝讽刺的弧度。
“当年我才十岁出头,莫名地便开始常流鼻血,太医俱都诊不出缘故来,只能依着出血的症状,依着经验判断了一个热盛的缘故,每日里灌下些清热败火的汤药……谁知怎么也不管用,半年之后,身体忽现奇寒之症,浑身结霜,几无心跳,昏迷了数月,差一点就没能醒过来。”
萧北炎眼底讽刺之意更甚:“只可惜,本王大概天生命硬,一直活到了现在,大约是叫某些人失望了。”
安瑶听得又是惊心,又是揪心,忙问道:“到底是谁干的?有没有受到惩罚?”
萧北炎微一摇头:“当年宫中混乱一片,连带着朝堂上都风起云涌,时不时地便是一批一批人消失,我母妃当时地位卑微,哪有人关注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死活……待后来,时隔太多年,人证物证,已再难追查了。”
安瑶嘴角抿起,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对一个看着没有任何威胁的皇子都要下这样的狠手……”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大概是第一次,她如此切身地体会到这件事。
“那……你现在……”她小心地问。
萧北炎薄薄的眼皮底下眸光微微一闪,故意露出几许黯然:“没好全,这是个急不得的事儿,得慢慢养着……不过……”
抬眸,深黑的眼望进安瑶的眼中:“也可能,就好不了了。”
安瑶忽地想起来了,当初她还是小狐狸一只时,听到过萧北炎和周舒砚的对话。不对,现在的萧北炎是在她面前粉饰太平!他的寒毒根本不是什么慢慢养的事儿,而是……越来越严重了!“可能好不了了”才是真话!
她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怎么听到这坏消息会这么慌,明明头一回听说时,只微微有些遗憾的,觉得这么一个大帅哥,风华正茂地就可能挂掉什么的,有点暴殄天珍。但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这么在意他的死活了呢?
说不清楚,也许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她越来越习惯了有他常在身边,更也许,是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情根深种。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总之,她一点也不想这个男人没了。
对了,那天周舒砚说,有法子的,什么西南深山中的秘药,或者大漠中的某种植物,只是萧北炎觉得寻了这么多年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愿意继续寻了而已。
心中豁然一亮,她一把抓住萧北炎的手:“但总有办法的对吧?你现在是跺一跺脚举国都得颤三颤的王爷了,找大夫呀,发榜寻天下名医,寻天下的名药,总有办法治好的对不对?全天下能人那么多……”
心念转得太急,倒有些语无伦次了。
萧北炎定定地看了安瑶一会儿,目光掠过被她紧紧抓着的手,这只纤细秀美的手有些凉,还微微有些发颤,显然是惊得狠了。
心下忽地有些愉悦,仿佛纠缠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寒毒也不算什么了,口气带了丝丝轻松:“傻丫头,一回京就大张旗鼓地找名医,这是昭告全天下我的身体不行了?让各方势力动得更勤一些?还有啊……谁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盼着我活,多少人盼着我死呢?”
安瑶愣了一下。她对政治的嗅觉并不灵敏,所有的感觉最多就来自穿越前看的种种历史故事,以及铺天盖地轰炸过一轮的宫斗剧,一时想不到那么复杂,但萧北炎一解释,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想到事实上的政治斗争,远比那些电视上演的要凶险百倍,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竟是急得想要落泪:“那,那该怎么办?不能明着张罗,那就暗访……暗访可以吗?对了,瑾太妃,瑾太妃不是以身体不适的名义在西山养着么?可不可以以她的名义请大夫?或者找底下其他人……”
她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萧北炎看了她一会儿,却忽地摇着头笑了出来。
“你还笑!”安瑶急死了,想到之前他一脸冷冷淡淡地说“不必多事了”就更加着急,“感情身体不是你自己的么?还要别人来帮你着急!”
萧北炎一手撑着额头,瞅着她继续笑,看她快要蹦起来了,大掌一伸,继续把安瑶那一头秀发揉得乱乱的,然后按着她的肩一搂,将安瑶整个搂到了怀里。
“跟你说正经的,干嘛呢!”安瑶挣扎着要坐直身体,气势绝不能弱!
“别动,让本王抱一会儿。”萧北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声音有些沉沉的。
安瑶挣扎的动作停了一下,默默地窝在了他怀中。
气氛忽地就安静了下来。她坐了一会儿,到底不放心,追加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你得保证,尽最大的努力把自己治好。”
“……好。”萧北炎沉默良久,久到安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忽地承诺了一句。
声音很轻,安瑶却一下子惊喜了起来,她听出了萧北炎这一声的认真。
这是一个一言九鼎的男人,他的承诺,从不轻许。
“那就说好了啊,骗人是小狗,我得时刻监督。”眼睛还是红红的,人却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轻松了不少。
萧北炎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一笑起来动静就格外明显:“怎么,这么怕守寡啊?”
“……”安瑶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腿上的一点肉,拧。
萧北炎嘶了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啊,我,好,怕,啊,怕你两腿一蹬,没了,我还得纠结一下,世上那么多美男,到底该选哪一个嫁了!”安瑶咬牙切齿地说。
于是萧北炎也不爽了,捏着她的下巴,转头:“小没良心的,心里还想着谁呢?”
“有本事就一直盯着我啊,多盯一年是一年。”安瑶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美丽的女子,眼底的担忧未散,清澈的眼中有着最单纯的执拗和无法掩盖的害怕——她是真的害怕自己死去。
萧北炎的眼底更深了一些,对着那殷红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唔……”安瑶推着他的胳膊,内心淡淡捉急,这还说正事儿呢,这人干嘛!
萧北炎一箍她的胳膊:专心一点!
两人缠绵良久,萧北炎忽地放开安瑶,自己坐开了一些,呼吸有些急。
安瑶满脸通红,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眸色幽深,脸上罕见地带一点红色,呼吸微促的模样……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再想到他起了反应的某处,脸上涨得更红了一点,默默地捂住脸,装鸵鸟。
本来还想默默地躲出去,但萧北炎不让,平复了一会儿后,揽着她闲闲地靠着:“很少有人跟本王说,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