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这几天也很忙,她忙着整理思路。
首先,自己明里暗里试探了一番,萧北炎对怪力乱神之事不算太排斥。这一点从当初养狐狸形态的自己,对自己一些相当人性化的举动都能毫无障碍的接受,便能看出些端倪。而昨日对于小话本的讨论,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其次,他对子嗣之事,并不强求。相反,倒是更重两情相悦。
这实在是这个时代极其难得的事了。
安瑶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半夜,觉得实在得更努力一点,于是定了大致思路。
再看看萧北炎的情况,自己若真能放开了足够信任他,把特异之处和盘托出也不是大事儿。但那之前,还是先多翻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可靠一点的记载。另外,加紧修炼,尽量能长一些地维持人形。
还得闹明白两件事。
一,自己作为一个异类,长时间接近某个人类,到底会不会对人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二,人狐相恋,到底能不能有孩子。
明明本该是最不是问题的事儿,现在有自己狐身在,却成了最该纠结的一回事,也是倒了霉了。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隐瞒一切,痛痛快快不管不顾地谈个恋爱,但她不能这么自私。
不论萧北炎在不在意,总不能因着自己,真给他带来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安瑶愁了好几天,每次在藏书阁狂翻书时都感慨,爱情啊,真是件愁人又甜蜜的事儿。
她忙着翻书,萧北炎公务好像也忙,一时间,两人倒是没有太多卿卿我我的机会。直到这一天,周舒砚来府上,萧北炎让人把她也请过去。
周舒砚还是欠的很,一见面就啧啧有声:“为了你,靖王殿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萧北炎拿眼刀斜他,周舒砚皮实惯了,并不在意:“他啊,跑去跟陛下说,就认定你一个了,拒了大大小小想贴上来的官员家的女儿,气得人牙痒痒的,这些天轮流着上折子参他呢。”
安瑶紧张:“那要不要紧?”
“当然要紧啊,怎么可能不要紧……哎!干嘛打我!”周舒砚捂着后脑勺。一个黄澄澄的橘子在与他的后脑勺亲密接触后,扑通落到了地上,滴溜溜滚开了。
“就你话多,”萧北炎把骨节捏得格格响,威胁之意溢于言表,然后对安瑶说,“你别听他胡说,朝堂上所有人都向着我说话,那才是真正有事。”
安瑶眨眨眼,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也忍不住担心:“可参你的人多了,也会有麻烦吧?”
“一群跳脚的小蚂蚁罢了。”萧北炎轻描淡写,“今天叫你过来是有另外的事。”
对周舒砚使了个眼神。
周舒砚收起嬉笑,将一份秘报拿了出来:“是关于国师府的事。”
安瑶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为了躲国师府那个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人,她在靖王府足足待了几个月,一步都没有踏出去过。直到现在,终于有线索了?
但周舒砚的表情并不轻松,只详细地介绍国师府的情况。
历朝历代,对于某些超自然的东西,帝王总是保持着既有几分忌惮,又有几分敬畏的心的。本朝不禁鬼神巫祝之事,甚至因为太.祖早年的一些传奇经历,颇为盛行,国师府便也有了不少的话语权。每隔几年,国师便会选些小官吏之子,以及民间一些灵秀的少年入府,细心栽培,有的长大了放到地方,有的则一直留在府中。
现在的国师,当年便是这样的少年出身,他资质中等,不显山不露水,没有被放到地方上主持祭祀传扬月令,但也没到可以入国师法眼的地步。每日里中规中矩地学些占星、看时令、地理之事,偶尔帮京中官员们看个风水,这么着一路做到了天星官,并不出挑。
直到夺嫡风云一起,不但后宫大清洗,前朝百官如流水一般地选上来,又如流水一般地放出去,连带着国师府,也有不少人被砍了脑袋。这下,他竟慢慢地成了老资历。
那段时间,他应当过得挺煎熬,找他的人不少,但都是掉脑袋的事儿,他不敢应,但又不由得他不应。
好在这人运气不错,咬着牙上了太后的船,竟是上对了,今上一坐上龙椅,鸡犬升天,他也算有了从龙之功,彻底坐稳了国师之位。
据萧北炎的调查来看,这人做事圆滑,有些贪财好色,跟朝中官员往来颇为密切,但胆子不算太大,应当不敢做太过的事。且他树大招风,轻易也不敢做什么事。
倒是他收了一批弟子,有四个颇为瞩目。
不是每个入了国师府的少年,都可以得到国师的亲自指点的。大部分人,不过是日日学些天文地理神神鬼鬼的常识,以便日后放到各处扬一扬国师府的名声,还得教的老实听话些,免得哪天皇帝觉得不受控制了,一怒之下一锅端了。
只有其中最有家庭背景的,或者天资最好的,才会被高看一眼。
而现任国师高看的,便是大弟子周长田、三弟子高敏、六弟子张亮、小弟子史游。
大弟子周长天,做事老道,跟在国师身边最久,地位高,人脉广,处事八面玲珑又不乏手段。若无意外,就是下一任的国师了。
三弟子高敏,据说来自西北,自幼有一些通灵之能,也颇得国师倚重。国师本人天资一般,据传感应不到很多历届国师能感应到的事,他虽不信这个邪,但心里毕竟犯嘀咕,遇上了各种法事,便多将高敏带在身边。按调查来看,高敏的确做出过一些难以解释的异事,不知是真有神通还是装神弄鬼,声望颇高。
六弟子张亮,则是官宦出身,能帮国师搭不少人脉,自己也会来事儿,嘴甜,颇得国师欢心。这两年蠢蠢欲动,颇有与大弟子周长天一较高下的意思。毕竟,他的出身不是周长天能比的,具有在官场混的天然优势。
至于小弟子史游,则是这两年才跟了国师的,资料不多,据说也有些异术,是国师在民间游历时带回来的,现在常与高敏一起打理法事的事儿。
安瑶细细地看完秘报:“国师自己能力平平,一手官场的制衡术倒是玩得挺溜。”
“不错,”周舒砚点点头,“周长天忙着跟张亮斗,高敏时刻得防着史游,他的位子自然又安稳了许多。”
“你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萧北炎问。
他展开一幅长卷,上头画着四个人的画像:“可有看着轮廓像的?”
安瑶对着画像细细地看了又看:“不像周长天,他太胖了,那天我隐约见着的人,应当瘦削一些,至少也比较精悍……当然,也可能是周长天的下属之类……但我更怀疑的,是高敏和史游。”
“怎么说?”周舒砚感兴趣地问。
“当日,我有一阵,觉得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安瑶道,“按你们的说法,周长天和张亮是混官场的,高敏和史游则对异术比较了解。我没有任何其他线索,也只能猜测,这两人可能性大些。”
萧北炎点点头:“我让人盯紧了他们,其他人也注意着。”
周舒砚则追问道:“安姑娘,你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上你?”
安瑶坦然看着周舒砚:“这般要把你们牵进来的事,我不会说谎。”
“成,你记得这句话啊。”周舒砚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几人又详聊了一阵,周舒砚便有别的事要与萧北炎商量了,安瑶识趣地起身,先出来了。
“她得知我的寒毒之事后,并无异常动作,反正一直有影卫跟着她,你日后也不要特意针对了。”安瑶走后,萧北炎停下手边的事,淡淡地对周舒砚道。
“成成成,是我多管闲事。”周舒砚有点悻悻,“你可真是信任她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喜欢一个人更要如此,不捧出一颗真心,如何叫人全心回应你?”萧北炎理所当然道。
周舒砚嚯了一声,上下打量萧北炎:“看不出来啊,兄弟,你竟然还有情圣的潜质。”
“情圣不情圣的本王不知道,本王只知道,你单身多年,至今未成婚也是有原因的,”萧北炎毫不留情地嘴毒了一句,“疑心病太重。”
周舒砚捧着心口,觉得再也不能跟靖王殿下愉快地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