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小小的鼓很快就送了上来。
看外形,它并没有丝毫奇特之处,就像小孩儿常玩的拨浪鼓一般。只是没有那两根可以摇动敲击鼓面的须须,而鼓面上,又繁复地刻着层层花纹,仿佛某种神秘的咒语,又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魔力,引得人不断地想要盯着它看。
但手下却是一眼都不敢多瞥,深深地埋着头,将鼓呈了上去。
那人倒一点不避讳,他似乎对这鼓极熟,随意地就拿了过来,曲起食指,轻轻地在鼓面上一敲。
鼓面轻颤,发出了一点极细微的声音,但也不似寻常的鼓,声音闷闷的,有点软。
靖王府中,安瑶却是整个人一震,只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强大力量,想要夺取她的整个心神。
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国师府中的神秘人没有再动,而是细细地端详了鼓上的花纹半晌,感慨了一句:“这圣鼓流传了多年,实在想不到,还真的有派上大用场的一天。”
底下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跪了下来,五体投地。
“起来吧,让你这些年跟着我混在这边,辛苦了。”那人温和地说。
他坐了一会儿,忽地呵了一声:“萧北炎,真没想到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的弱点,一下子就暴露了,更妙的是,还偏偏就看上了那只小狐狸……真是,天佑我大梁啊!”
“少主,咱们……一定会成功的吧?”大约是事情的发展实在太过顺利,底下人也有些激动地开了口。
“会,当然会,真狠得下心卧薪藏胆,怎么可能没有成效。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有了一张王牌。”那人道,“你说,我是该趁着萧北炎寒毒发作时,让她进去一刀捅了他呢?还是让她进宫时,试图刺杀圣上……萧北炎宠爱的女人,想要弑君……呵,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没想到啊,没想到,按着古书上的记载,哪怕真有灵性的动物侥幸下蛊成功了,想要它们能成功化形,然后一点点地开灵智,悉心调教得真正像人了,再送出来,也非一代之功……结果,上天还送来了这么一只怪异的狐狸。明明当日数百只动物都断了气,它还能活过来。”
“当日我一过她身边,就闻到了那股属于圣蛊特有的气息,稍稍一试,果不其然……更没想到的是,萧北炎还会来亲自救她。”那人的声音扬了起来。
“那,咱们要加紧时间控制她么?”手下激动地问道。
“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这圣鼓在,不愁一点一点,慢慢地,将她整个控制在掌心,然后……”那人伸出一只手,忽地攥紧,“让萧北炎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提到萧北炎,他眼底浮现了深切的恨意和恐惧:“萧北炎……这一次,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而安瑶这边,一次强烈的心悸后,那感觉倏然而走,一丁点踪影都没有了,她莫名了半晌,只以为是功法的缘故,吓得赶紧将之抛到了脑后。
只是事情却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一来,她遇到事时,明显的抗拒行为,似乎伤到了萧北炎。一连好几天,靖王爷都闷着一张脸,懒得说话。
满脸都是“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安瑶等到第二天下午才把身体恢复得稍微正常些,狐狸尾巴还藏在裙子底下,就匆匆忙忙地跑去安抚,收效甚微。
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努力。
更要命的,是那之后,她时不时地就容易做噩梦,梦中有什么东西强硬地想夺取她对身体的控制权,好几次,她都要以为,她会陷在永恒的梦境中出不来了。
每次挣扎着醒来,身上都是汗湿一片,乏得要命。
安瑶以为是那功法出问题的缘故,但白日里,又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不由得惶惶不安,一下子憔悴了下去。
她又开始大量地吃补品,但脸色还是差了下去,连萧北炎都很快注意到了,问她怎么了。
安瑶真的不知道。
萧北炎很是有心,让周舒砚来帮她把了几次脉,周舒砚眉头紧锁:“你说你们两人,怎么回事,脉象一个比一个诡异?”
短短几个月,安瑶的脸都尖了不少,倒是依旧挺淡定:“我怎么了?”
“表面上看,相当正常。但既然你觉得极不妥当,自然是有原因的,所以我细细把了几次,觉得……太正常了。”周舒砚摇摇头,“似乎只是寻常的精神有些不济,但身体各方面,却平稳得很,睡眠不足必然会导致的种种症状,在你身上太轻微了。”
安瑶抿着唇,不说话。
“我可以取一点你的血吗?”周舒砚问。
安瑶点点头。
周舒砚小心地刺破她的无名指,取了一些血,想了想,又取了一些。
“要这么多?”萧北炎皱眉。
“不好说,她的身体,要么就是太好,所以没有大症状,是我小题大做了,要么,就是问题大了。”周舒砚道,“这事儿先绝不外传。”
安瑶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郑重点头。
周舒砚看看她,欲言又止。萧北炎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说。
“我知道……你们对我的身份有所疑虑。”安瑶沉默了一下,却是开了口。
“我……跟寻常人不一样,体质有些特殊。”安瑶艰难道,“但我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也根本不明白身上有什么异常,为什么会有人盯上我。”
最近,她的人形越来越不稳,连带着她的恐惧感也越来越浓,说出这番话时,手是微微颤抖的。
萧北炎将她搂进怀中:“别怕,我在。”
这大概是他难得的,极其温情的时刻,没有了平日的冷峻,也没了逗安瑶时的闲适,而是一片,想要呵护的心疼,以及……挡不住的煞气。
敢动他的人,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国师府。
摩挲着圣鼓许久的人微微皱眉。
“少主,怎么了?”手下问。
“奇怪……”神秘人皱眉,“这本该是一只小奶狐,哪怕聪明些,还能伪装的像人,意志力应当也是无比薄弱的,应当很快就能操纵才对,怎么始终沉不进梦境中。”
按说,夜深睡熟了的时候,是一个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应当很快就会被操控才对。
先被操控了梦境,然后一点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很快地,就能被他完全掌控了。
但萧北炎身边的这只小狐狸,并没有这样发展。
“有没有可能,靖王府上也有异人?或者,少主,他们不会发现咱们了吧?就等着咱们上钩?”手下想到一个猜测,忽地慌了。
神秘人脸色一变,接着摇头否定:“不,不可能,圣鼓已经上百年没出世,不可能还有人知道……萧北炎,他打仗还成,一个不受宠的妃子的孩子,还真没这个人脉寻得不出世的异人。”
话虽这么说,他到底忌惮萧北炎得紧,竟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在屋内转了几圈,最终像给自己定心似的,说:“不可能的,真有这样的人,我用了几次圣鼓,早该被发现了才对,最多也就是个把江湖术士,能暂时压制一下罢了。”
“等到圣蛊被完全崔醒,我看她还如何逃避。”他下定了决心。
安瑶再一次从睡梦中不安地醒来,终于忍不住了,翻箱倒柜地把上次的功法再次寻了出来。
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她想要再试一试,从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站起来。
努力稳定了心神,一点一点地按着功法将气血调动了起来,这一次,比上次艰涩了许多,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她抗争,更像在与她争夺气血,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悠闲地调动。
按照安瑶一般的习惯,她早该放弃并怀疑这功法的问题了。但今晚,不知为何,她莫名就有种感觉,一定要坚持下去。
冥冥中似乎有声音在告诉她,不是功法的问题,而是别的问题,如果此时不坚持,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身体里越来越难受,安瑶心神时不时地便被岔开,就跟跌入了噩梦一般,但她咬咬牙,仍旧让功法艰难地运行了,喉间血腥气一遍遍地涌上来,又被她一遍遍地压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忽然一松。
国师府中,圣鼓忽然发出一阵嗡鸣,坐在它前头的人身子一颤,竟是呕出了一口血来。
手下大惊,抢上前去,却见他面如金纸,却是连肺腑都受了伤:“少主?怎么回事?”
少主将他一把推开,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倒是我大意了,竟然真的有那卧虎藏龙的……萧北炎,呵,萧北炎!”
他完全没想到,真的是一只山野间捕到的小狐狸,拥有了人类的灵魂,并且通过不懈的推敲,真的找出了跟他抗衡的能力。
安瑶也是难受的要命,更要命的是,她睁眼的时候,发现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而她的房门外,聚了一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