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的变身风波,总体来说称得上有惊无险。但萧北炎还是如临大敌地观察了好一阵,有点风吹草动就飞快赶过来,差点就在安瑶的房间外找个地方扎根了。
好在那一次的受挫后,幕后之人暂时偃旗息鼓了。当然,这也许也跟萧北炎在朝堂上将矛头对准了国师府有关。
国师府上上下下最近日子都不太好过。
萧北炎这人,杀伐决断惯了,平日里不惹着他也就算了,真把他惹毛了,出手就要人命,蛇打七寸简直不要太准。
哪怕国师在朝堂混迹多年,关系深厚,一时间也很有些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不过大大小小地试探了几次之后,萧北炎和周舒砚倒是发现,这事儿可能跟国师本人真关系不大。这老油条明显有点蒙圈,不明白靖王殿下怎么莫名其妙就把枪口对准自己了,只以为是那次说荧惑星之事惹上的,一时间在继续按着太后的意思“进谗”和缩起脖子安分做人之间,犹豫不定。
依附于国师府的各股势力,有的蠢蠢欲动,有的则见势不妙,一下子退了不少。这一来,追查又变得容易了一些。
只可惜,国师府的亲弟子和记名弟子实在太多了些,细细理清还需要时间。四个最受国师看重的弟子也一副“立功的机会到了,一定要表忠心”的架势,倒是愈发活跃了一些。
那家中有些势力的三弟子,还四处游说了一番,找了些文人士子,对萧北炎“拥兵自重”“骄横自恃”之类的事进行了口诛笔伐,传得沸沸扬扬。本朝不禁书生言论,以为是补政弊的好方法,一时间,京中竟是多了不少舆论。
周舒砚有点头大,他是文人出身,知道“舆论战”的重要性。
口和笔,有时候都是能杀人于无形的。
萧北炎倒是不在意,他深谙兵法,在朝堂上也擅长快刀斩乱麻,那些虚虚实实的风声一概不理,但若真有什么事给他抓到了把柄,那动起手来就是雷霆之势,让人根本退都来不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掉了张亮一派的数人,朝中一时有些被镇住,不敢轻举妄动了。
周舒砚却是有些不赞同他的举措:“在朝不似在军,手段太过利落,小心引起上头的忌惮。”
“他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跟我翻脸。”萧北炎不在意道,“况且,我在朝中的人缘越差,他应当也越放心。”
“但你也不能把自己全然地孤立起来,若真站在了整个文臣圈子的对面,也就真的危险了。”周舒砚头大,“朝中为何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明知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依旧要攀各种关系?真正的孤臣,是走不远的。”
真正让周舒砚觉得警惕的,还不光是朝中那些端着架子长篇大论训人的,而是在张亮的活动下,民间学子真的对萧北炎颇为抵触,觉得他可能会危及江山社稷。
安瑶偶尔听着了两耳朵:“他们能带节奏,咱们就不行么?他们里头有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咱们也找啊!”
因着知道了她就是自己敬佩无比的“瑶先生”,周舒砚现在对安瑶倒是信任多了,闻言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我们这些年的经营全都是在军中,寻几个读书人容易,大部分的读书人,特别是有名的才子,所谓‘傲骨’很重要,在当前文人圈子口径一致的情况下,是绝不肯冒头多说什么的,否则,便要被斥为‘攀附权贵’了。”
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小圈子抱团带节奏黑人呗。安瑶皱了皱鼻子,捏拳,不就是打舆论战吗?古人的花样哪有她穿越前丰富?
于是招招手,让萧北炎和周舒砚过来。
萧北炎挑挑眉,一句不多问地过来了,抱臂等她发言。
周舒砚很有些好奇:“安姑娘,你有什么好主意?”
言下很有几分不大相信。
安瑶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两人听了一会儿,表情越来越惊异,连萧北炎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怎么样?”安瑶洋洋得意地扬起下巴,翘尾巴求表扬。
萧北炎揉揉她脑袋,面上带了一丝笑意,不说话。
周舒砚则连连点头又摇头,感叹:“安姑娘,这些主意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简直闻所未闻!”
有一句话没说,若不是萧北炎坚信安瑶无害,他估计都得在心里头起嘀咕了。但就像萧北炎说的,自己向来疑心病重,不若这靖王爷有魄力,这种大事上,还是相信兄弟吧。
安瑶愈发得意了几分:“天生聪颖难自弃,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烦恼呢——”
萧北炎和周舒砚没忍住,刚惊艳完就齐齐翻了个大白眼。
不过,该做的事还是非常迅速地落实了下去。
要不了一个月,京城内外,大大小小的茶馆中,说书先生的剧本,悄然换了一批,赫然便是一系列的“靖王南征北战记”。而京中最有名的戏班,则将其中最精彩的两个故事,搬到了舞台上。
大才子们不是会作诗吗?作诗做不过你们,我可以写小话本呀!
作为一个穿越党,安瑶实在再清楚不过小话本和戏剧的重大影响力。再自律不过的读书人,私下也会被各种小话本吸引,熬夜偷读。再偏远的村落,逢年过节也会集资请一两个戏班,搭台唱上几日的戏。
惊才绝艳的诗文,影响的多是文人圈子,小话本和戏剧,影响的则是全体民众。安瑶一出手,打击面就比张亮广了不知多少倍。
再者,戏剧之类,在这个年代同样被视为下九流,连带着写各种剧本的剧作家,也多为文人圈子瞧不起。但能够放下身段写剧本的书生,要么是更了解民生疾苦,要么是真的相当有个性,特立独行,想法反倒也跟那些崇尚清谈的“高士”们不一样。
在这些人眼中,萧北炎平定外族的侵犯,使偌大国土免于战火,本就是于国于民都有莫大功劳,反倒是比较向着他的。周舒砚使人一个个找上去,恳切地一劝说,一说大概的故事情节,他们一听全是些忠君爱国、护卫百姓之事,也不涉及什么敏感问题,纷纷应了下来,再奉上足够的银钱,写起来相当用心。
偌大一个京城,人才济济,大才子们有大才子们的看法,底下的百姓也有自己的观点,那些常年默默写着一出出爆款戏剧的文人们,也都有自己的思考。有时候,一种声音占了上风,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好像众口一词全都是一个想法。
但事实上,只要细细去发掘,就会发现,公道自在人心。
关于萧北炎征战的故事,之前就在各处流行过,当时外族虎视眈眈,朝野一片人心惶惶,靖王殿下年少出征,连连告捷,不知多振奋人心。但这种自发的创作,易出杰出篇章,缺少规模性,常常容易淹没在其他情情爱爱类的故事中。现在安瑶把以往那些好的作品又翻出来,又组织了一批人创新,一下子,京中的戏曲行业又悄悄转了风向。
没办法,安瑶提供的故事实在太新颖了,一看就是爆款预定,戏班的老板又不是傻的,有钱谁不挣啊?
说起这些剧本,也就是安瑶提供的脑洞,就是最让萧北炎和周舒砚诧异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