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她开门。
“去买菜吗?”伊柯菲的眼睛直视着她。
伊柯草点了点头,右手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她发出了一个“嗯”的声音,但太轻了,伊柯菲没有听清。
“天快黑了。”说完这句话,伊柯菲就径直的向她房间走去。
“等我一会儿!”伊柯草向她背影说了一句。她就倚在门边,将头上的长发抓在一起,手指作梳,便将就绑了个马尾。
伊柯菲拿了一件冬衣从房间走出,伊柯草也拿起床头的外套。
六点的天已经暗下来了。刚走出楼梯迎着江面,便迎面袭来一股冷风,让伊柯菲情不自禁停下脚步颤了颤身体。
伊柯草便抵着风走在她前面。
“咳……要买什么菜?”
待向前多走几步,寒风便减了速度。
伊柯菲得以开口说话。
“先看看菜市场还剩些什么菜吧!”
“哦!”
走上了马路,寒风便从她们身后吹来,开电动车迎着风或携着风从她们身旁来来往往。
可能是没有话说,抑或是不想说话,她们这一路也便没有再开过口。
直到到了菜市场。
所谓菜市场,不过一条街。
摊贩们霸了路中间,一个小车或是几片蛇皮袋铺在道路中间,便就连在一起,除了街道的一个十字路口中间空了余地,以便道路通畅。
卖菜的、卖肉的、卖熟食的……都混在了一起。
走进街里她们便顺着人群沿在道路走,伊柯菲跟在她身边。
她们被卡在人群里了。
小贩摊上暗黄的灯光,街两边商铺的明光,黑黑的天;摊贩招呼人的声音,身后、前方滴滴的车鸣声,她耳边的声音好杂好乱……
她忽然转过头去看伊柯菲,她只留给她一个洒上暗黄灯光的侧脸,眼睛淡然的望着远处那商店门上的灯……
若是可以从小镇的上空俯瞰着这个小镇,便会发现这条街,人和车都团在一起了。两边路上的明灯下,还可以依稀看出这长长的人流同叶上的毛虫正扭着身子,一缓一缓的前进着。
喧闹的人群、车流,我们不过是人群的一个不起眼的部分。
“冬瓜怎么样?”顺着伊柯菲的目光看过去,摆在两台小熟食车的之间空出的距离里。蓝色的蛇皮袋上铺着一层白塑料膜,几捆生菜和几个冬瓜整齐摆在塑料膜上边。老人佝偻着身坐在小马扎上。
“可以啊!”伊柯草点点头,迈着较大步伐向菜摊走去过去。周围的杂声很多,她便蹲下在菜摊子前,稍大声的问:“阿婆!”
老那浑浊暗淡的眼睛看向她。
“阿婆,冬瓜多少钱一斤?”她伸手指着冬瓜,用比之前更大声的声音问。
老人停顿了几秒,便也伸出手指着冬瓜慢着声回答;“瓜啊?两块二一斤!”
“哦!那我要这两个瓜。”伊柯草伸手点了点摆在最上头的两个瓜。
阿婆似会意,侧身在她身旁的箩筐里翻、挑找着什么。
伊柯草眼神可能有些无处安放,便盯着那箩筐。箩筐许是制好很久了,两边车子上洒下的灯光清晰暴露了竹条上密密的黑斑。
“箩筐吗……”
哦!她便回忆起来。
箩筐,爷爷、奶奶以前经常会编的。应该是一个晴天,屋后的竹子郁郁葱葱,长长的竹子长的都弯垂在屋顶了。风是慢的,是热的,竹叶慢慢的晃着。
爷爷这会儿便从柴堆处扒拉出一把黝黑的柴刀,便就着手拿着,双手后环在后腰上。在屋后的竹林里,踱着步,观察着、寻找着他中意的竹子。
一棵棵竹子下,竹板制成的长椅,她便在板椅上学着电视里T 台走秀的模特,双手插着腰,来回的走着……竹板有些滑,但她从没滑摔过……
不久,爷爷找到他中意的竹子了。
“草草?我要砍竹子了,你不要在这里玩,去那边吧!等会竹子倒了可能打到你啊!”
“哦!”她乖巧的应着。轻灵的跳下椅子,穿上拖鞋,飞快的跑向远些的地方。
爷爷熟练的举高柴刀,对准了竹子,“咔……咔咔”刀子一下、两下的落下,些许竹屑飞溅。
离爷爷有些远,她站在一个矮矮的土栏上望着爷爷的动作。土栏不高,栏内原本是奶奶养肥猪的地方,但新年时那猪便成了腊肉,猪栏便空了。
她便时常翻上土栏,这样看着更高了。
爷爷的动作慢慢变慢了,“咔……”最后一刀,一只满是老人斑的手将即将倒下的竹桃往空地里一推。
“啪……”带着青郁的竹叶便同主干倒下,占满了空地,竹子的枝顶倒下时刚好搭在了长板椅上。
“……”她快速的跳下土栏,奔着向倒下的竹子,好奇的观察它。竹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同红茶的清香一般好闻。
嗯!三块钱一瓶的康师傅冰红茶最好喝了,酸甜酸甜的。
“草草,帮阿公去拿个凳子来!”爷爷一手拿着柴刀,一手拖去竹子砍下的一端,向一旁拖去,一边吩咐她道。
“嗯!”她应下,便马上飞快的跑回院子,在院里拿了一个小凳子,再飞快跑向爷爷。
凳子是自己家做的,虽然伊柯草不知道是谁做的。四个凳脚是不平的,一高一低,她时常坐在凳子是,喜欢一会前倾,一会儿又后倾,如同坐小木马一般。
爷爷稳稳的坐在小凳子上,操起手上的柴刀,细细的把竹子的细枝给割剃出。
她便在一旁,把爷爷剃出的细竹枝一条条的拣起,再挑出自己觉得好的细竹条,将它们的小枝小绿叶仔细的摘下。
完全摘下来小分枝和绿叶的竹枝很好看,一节一节的,还是碧绿碧绿的,同老师的教鞭差不多,只不过老师的是黄色的。
爷爷在一旁割着竹子。她在一旁将竹竿作长剑,甩着长竹竿,带起清晰的破风声,耍着自己自创的“剑招”,嘴里发出着“嚯嚯……”的声音,好不认真,好不得意!
爷爷将一根长长的大竹子割成了好多根比她高一些,约有她拇指一般大的竹条,还把竹条碧绿竹皮给刮掉了。
做完这些后,爷爷便放下了柴刀,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他装烟的小黑塑料袋,解开,拿起一卷烟;火柴盒,拉开,火柴划过盒子侧面后顺利燃起,之后便是同云般的白烟缓缓的舒卷升展……
爷爷是会编箩筐的,但经常是奶奶来编的。
刮掉碧绿的竹皮后的竹条是黄白色的,就全堆放在竹板椅前。爷爷站起来,烟已经吸完,他一手拎着柴刀,一手拎着小木凳,招呼她:“草草,走!去吃粥了。”
“哦!阿公,等等我!”她拎着自己的“长剑”追着爷爷,待到追上后不一会儿她又慢了爷爷两三步……
吃过午饭后,她又回到屋后的竹林里,坐在板椅上,晃着脚,津津有味的盯着奶奶编箩筐、竹匾。她看了,很有趣,便也想试试,趁奶奶不注意偷偷拿了三根竹条也想自己编一个,但全都给她弄折了。
倒是被奶奶训了几句。
她又认真观察奶奶怎么做的,但最终她都没有学会,也记不得了……
……
阿婆从箩筐里找出一个塑料袋,甩了甩,张开袋子。伊柯草便抓着冬瓜蒂,拿起,一个一个的装进袋子里。
就这样,她从阿婆手中接过袋子,并从身上拿出钱付给阿婆。
离开一段距离后,她装作不经意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阿婆。菜摊子的存在感很弱,很容易被人忽略,她还在那里坐着,静静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
伊柯菲从她手里拿过装冬瓜的袋子。两个人继续逛下去……
……
“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忘记,我还清晰的记得,我还想将它们牢牢记住、记住……我不想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