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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子不见了!”
中午,石牢送饭的女人一路喊叫着跑下山顶洞。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呼延族。
呼延辛纳迅速召集族老和猎长前往石牢。根据现场遗留血迹,经猎队分头追踪巡察,最后得出结论。
昨晚,呼延嘎努中箭重伤,逃过黄石河后半夜返回,从石牢劫走谷子,然后两人翻过鸡头岭和乌龟山,爬过断魂崖,向北逃走。
总总迹象表明,与呼延嘎努一起参与劫牢的还有一人。此人身材矮小,估计是一个小孩。
一来有脚印为证。二来谷子由石牢顶部一个小天洞投绳劫走,小天洞外面的出口窄小,体格健壮的呼延嘎努根本钻不进去。
石牢在山顶洞后山洞穴里,要进石牢,经正道闯过两只猎狗和守牢的一家四口,根本行不通。只有吊绳从天洞下来,爬过两道弯,引绳抛入石牢。然后外拉内攀,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要成功必须有一个身材瘦小,柔韧灵活的人内外配合。
......
五日后。
黎明,太行山北麓滹毒族部落。
空中树屋交叠,连桥串梯,地面围栏蜿蜒,草棚错列。
不久,雄鸡开始报晓,狗叫声相互呼应。篱笆里白鹅引颈咕咕,使劲抖擞翅膀。草棚木圈中的猎物纷纷醒来,野猪喷嚏连连,山羊和孢子不停绵啼。附近笼子里一只老虎起身窜动,发出低沉的喉啸。
然而,这些动静并未打破树屋的安宁,惯于彻夜欢歌的滹毒族人依旧沉睡在梦里。
噗噗噗,西面山林有山雀突然飞起。
呜呜呜,东面村口一狗啃嚼肉骨,猝然倒地抽搐。
吱嘎,南边树屋上一个滹毒族青年跌跌撞撞出门,站在栏杆前放水。
黄色的液体撒落在楼下的灌木上,灌木里冷地钻出一个下巴穿刺兽骨的男子,举弓向头顶青年冷射。青年咽喉中箭,闷声跌下树屋。
“妈的。”射箭者憎恶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狠狠朝青年的尸体踢了一脚。
“嘘......”身旁灌木里钻出一个头缠竹叶青蛇皮的下巴穿骨者,意示前一位禁声。
两人体格精壮,独辫,上身藤编硬衣,下身嵌木皮裙。
很快,两人身后的灌木中,露出一群装束相同的下巴穿骨者。接着,他们身后一块人高的青石发出轻微的崩裂声,随着不断的生长,蹦弹出四肢和头颅,须臾间变成一个石身猿貌的巨怪。
石猿摇晃上前,身前的穿骨男人与之相比有如瘦骨嶙峋的小孩。
与此同时,部落的北边也出现同样装束的三队,每队身后跟着一只巨大的石猿。领头的是一个头戴狼头骷髅的穿骨者,骑着一头獠牙如角的大野猪,悄声摸向一排草棚。
草棚无人居住,用以堆放生活杂物和圈养猎物。
搜寻片刻,抓到一位早起的老人。拷问。老人吓破了胆,听不懂来人说的外地话,只顾哆嗦。
嚓,狼头穿骨者骨刀落下。
弃老人尸首于草堆,狼头穿骨者命令众人点起火把,分投棚顶。草棚着火迅速燃烧,很快烟火冲天。
见得信号,部落外围的丛林里,蓦然出现成排成列的下巴穿骨者,手持各种利器,四面八方向部落逼近。
咚咚咚!
部落中央大树上一间八角树屋里,房梁一只竹筒急促敲击。
滹毒族猎首古武惊醒,抬头一看,北方竹筒正在不停摇晃。这是北边哨屋传报外族入侵的信号。
古武推开北窗,但见远处浓烟滚滚。正值疑惑,东方与东南方两只竹筒同时发声。
什么情况?古武为之一震。三个方向同时遇敌,绝非小攻。
不待醒悟,房梁上八只竹筒一起摇响。
古武大惊,这是遭遇包围,要灭杀滹毒族的阵势。奇怪,滹毒族独处此域,与周边各族相距甚远,素无领地姻亲纷争,彼此相安已上百载。
何况滹毒族是大族,日常均有十几支猎队远近游狩,大举来犯,猎食露宿长途跋涉,难免风吹草动,怎能一夜天降。
莫非......
不容细想,古武迅速扯动正中粗大的垂绳。
粗绳绕屋顶一个绞盘,以绞盘为圆心有绳与八只竹筒上的中绳辐连。中绳经古武树屋周围八棵大树与更远的大树串通,直至延伸到部落八方边沿。
中绳所及的每一棵大树有树屋担当哨屋,哨屋再用细绳和附近的树屋连接,每个居所设有各自的竹筒。
古武粗绳一拉,绞盘转动,八根中绳同时拉动,中绳沿途哨屋竹筒齐鸣,众哨屋当即响应。一时间整个滹毒族部落警报声大作。
西面山林,出现一队骑着獠牙野猪的下巴穿骨者。
其中一头体型威猛的獠牙野猪上,一个头戴虎头骷髅,满脸穿刺兽骨的黑脸恶汉,抹下骷头,眼睛从虎眼眶里发出凶光,抡拳下砸:“隆主万岁!”
“隆主万岁!”
左右骑兵砸拳呼应,随后向山下部落冲去。
......
下午,山顶洞半山小溪吊脚楼,呼延学堂牌匾翻开,楼下数排小孩席地而坐,每个人身边摆满了短棒和卵石。
“一组请听题:每人各数五根绿色短棒、七根黄色短棒,九粒黑色卵石。”呼延辛纳在石墩上正襟危坐,对左边年龄略小的一组宣布,“数完拿来给我检查。”
不久,呼延辛纳击响手里的石块,一组小孩列成整齐的纵队,一个接一个走向族母。
结果,完全正确的只有三人,其余人被罚。在呼延高娃的监督下,每人头顶叠石,直挺挺站在吊脚楼外的空地上。如果头顶叠石落下,将被加倍处罚。
“二组请听题。”呼延蒙亚严肃地扫视剩下的孩子,“每人拿二十三根白短棒,然后再拿些红色和黄色短棍,总共凑足五十根短棍。注意!其中红色短棒比黄色短棒多六根。开始!”
“族母,能不能再讲一遍。”雀毛站起来大挠后勺。
呼延辛纳原本不想理会,但见呼延蒙亚也是一头雾水,只好放弃原则将题目复述了一遍。
接下来,孩子们手忙脚乱,每个人总感觉自己手里的短棒不够,东抓西捞拼命占为己有,仿佛在比谁抢的短棒最多。
“这些都是我们的。”雀毛像母鸡孵蛋一样,刨来一大窝交给继主。
呼延蒙亚粗略一看:“每人五十根白短棒,我们两个一共需要一百根,不够,还要再抢些来。”
“不对,第一句我记的清清楚楚,是每人二十三根白短棒。”雀毛自信不疑。
“好吧,听你的。”呼延蒙亚说完,接连数出两堆放在身前,“然后呢?”
“第二句不是由你记么?”雀毛说。
“对了,加上别的颜色总共五十根。”呼延蒙亚有印象。
“好像要加黄色和红色两种。”雀毛提示。
呼延蒙亚不假思索:“好,快数二十七根。”
“两种颜色怎么数?”雀毛困惑道。
“随便,反正两种颜色加起来二十七根就是了。”呼延蒙亚不由分说,胡乱分拣起来。
“好像还说什么比什么少几根?”雀毛冥思苦想。
呼延蒙亚顿了顿,感觉确有其事:“对,是红色比黄色少六根。”
“不对吧,我记得是黄色比红色多六根。”雀毛依稀觉得。
呼延蒙亚琢磨片刻,蓦然清醒:“这不是一回事么。”
“我说错了,是红色比黄色多六根。”雀毛更正,其实心里也拿不准。
呼延蒙亚越想越糊涂:“快去问问他们。”
雀毛看族母正在闭目养神,赶紧四下询问,可是得到的回答各不相同,越问越迷茫。
呼延蒙亚犹豫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叫雀毛去问狗娃。
不一会儿,雀毛返回:“狗娃说,除非让他把那一巴掌扇回来。”
呼延蒙亚一咬牙:“答应他。”
“不行,你是继主,怎么能随便给人打。”雀毛大惊,转而愤怒道:“我不管什么情况,只要谁敢打你,我就和他拼。”
呼延蒙亚瞪了他一眼:“这事你别管,快去答应他。”
雀毛磨磨蹭蹭,爬出两步返回来说:“到时候耳光我替你挨。”
呼延蒙亚急迫道:“时间来不及了,快去!”
呼延辛纳对孩子们的举动早已明察秋毫,尤其是呼延蒙亚和雀毛,知道两人作弊。不过还是耐下心来,等待她们完成,这才敲石宣布结束。
全体排队检查,最后出人意料,仅仅只有狗娃一人准确无误。
受完罚,放了学,狗娃拦住继主,索要那记耳光。呼延蒙亚正要找他算账,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你故意乱说,成心害我们受罚,我应该再给你一耳光才是。”
狗娃冷笑道:“我没说错,都怪你们自己笨,数个数都不会。快,乖乖把脸伸过来。”
雀毛没准,跑上吊脚楼问族母,族母把题念了一遍,雀毛垂头丧气返回来:“狗娃说的没错。”
呼延蒙亚和雀毛两人想不通,这题主要考的是记性,难度并不大。刚才明明按狗娃说的数对了,还检查了好几遍,一根不多一根不少。怪事,怎么到了族母那里就少了几根呢。
既然问题不在狗娃,呼延蒙亚不能反悔。自己又是继主,更不能说话不算数。于是挺胸昂头,静待狗娃一掌。
啪!
一记清脆的掌声响起,呼延蒙亚只感到有风迎面贯来,脸部却不痛不痒。睁开眼睛愣着狗娃:“你逗我?”
“算了,不想和你认真。”狗娃讪皮讪脸道,说完冷眼瞧着雀毛,“我怕你身边那条狗,看,瞪着两只大眼恨着我,若是我真的打了你,他非把我咬来吃了不可。”
“今天必须打我!”呼延蒙亚感觉受到调戏,逼近狗娃,“不打饶不了你!”
狗娃压根儿就没想报复继主,只是一连几天俩人对他不理不睬,心里憋的慌,想借此机会搭讪她们,没想自己两手互击,装装样子都会把她惹毛。看她不依不饶,只好不住后退,谁知越逼越急,无奈只得转身逃跑。
“追!”呼延蒙亚带着雀毛穷追不舍。
这情景吊脚楼上呼延辛纳看在眼里,心里窃窃好笑。刚才在检查呼延蒙亚和雀毛的短棒时,她使了个障眼法,偷偷拿掉了几根,不想让她们的鬼把戏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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