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桥边,王茯苓吓了一跳,这种鬼地方还有人?
“没事的,她不会伤害你的。”李逍遥轻声说。
“她?”
王茯苓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质问李逍遥。
“嗯,她。”
“哼。”王茯苓吧唧了一下嘴把头瞥向一边。
那个女子的样子很快显现出来。
第一眼望见她,王茯苓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什么恶人,那双眸子太善良了。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是王茯苓已经被那对清澈的不像话的眸子打动,里面蕴含的温柔像水涌,缓缓漫过全身。
她穿着一身水色的旗袍,亭亭玉立的站着,打着伞,挡住飘来的雪花。
王茯苓伸手,白色的雪落在她手上,被掌心的温度融成一滩水渍。
那女子莲步轻移,一步一立,走出倾倒众生的步伐。
雪中佳人立,素颜映天地。
“这里就不用我送你了,你自己走吧,一直向前走就会回到人间界。”
李逍遥笑了。
“我要和老朋友叙叙旧,有好多想说的呢。”
王茯苓点点头,向前跑去。她和女子擦肩时女子冲她点点头,没有多说别的。
李逍遥看着王茯苓的背影消失在桥后的大雪中,雀跃如小鹿。那名女子走到他身边,把伞撑在他头上,挡住漫天飞舞的大雪。
“好久不见,静娴。”
李逍遥很自然的拿过伞。
“好久不见,李逍遥。”
“有多久没见了?”
“记不清了,这里的时间是不会变的,我已经忘了太阳张什么样了。”
“是嘛,那你看看天上。”
他带着点炫耀,一指点向天空,原本遮蔽的严严实实的乌云层像是被利剑割开,中间裂开了一道大缝,透露出些微的阳光来。
天空,被劈开了!
李逍遥中指也出,两根手指先是并拢再分开,对应着天上那道缝隙。
静娴安静的看着李逍遥的指间露出阳光——这种根本不可能在亡界看到的东西。她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水波一样流转,反射着洒落的阳光,璀璨夺目。
“别太辛苦了,你还有几道锁没有解开吧。”她伸手扶住李逍遥的肩膀,不让他把手指撑到最大。
“没事啦,只不过还有两道而已。你知道我的,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越受伤恢复的越快。”李逍遥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很高兴静娴能够关心自己。
如果让别人看到这一幕,特别是中州那些被他虐过的人看到,估计会直接晕死。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都要有几个自己的港湾,包容自己的脆弱自己的无奈,然后人才能以崭新而饱满的状态去面对残酷的生活。如果,如果连这一点点要求都不能满足的话,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真的已经,很累了啊!
如果连自己最爱的人也不能诉说这些痛苦,即使是神,也会孤独的吧?
静娴轻轻为他抚着后背,用她的素手抚过他的背脊,缓缓地摸着,一道一道,一层一层。他并不算健壮,虽然有肌肉但也是消瘦的,配上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怎么看不能把他和人间界的主宰联系在一起。
李逍遥闭上了眼,感受着久违的温暖,那是从她手上传来的,淡淡的温暖,从颈部传到腰部,从背后传进心里,舒服的他想呻吟。
这种抚摸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了,让他想起自己的妈妈。
“我不会放弃的。”
李逍遥轻声道,眼睛还是闭着,同时感受到背后的手忽的一颤,他知道手的主人也在颤抖。
“即使所有人都不答应,即使要我一个人走到最后,……”
李逍遥说不下去了,静娴把他的嘴捂上了。那双温柔的眸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沧桑,仿佛看透世间变化之后的老叟,对万千的红尘已经倦怠,遁入空门不问世事。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太过头的,因为说出来就太伤人了,事实就如同天命,知道却说不出。
“其实你早就该放弃了,都已经四千五百年了不是吗?这是不可能的,即使你是神,也有做不到的地方。”她强装镇定。
“做不到的神,是人,神是全知全能的,世上没有神办不到的事。”他转身把静娴抱进怀里,把头埋进她的秀发里,感受着她身体的炽热。
“可我救不了你,我能做到一切但就是救不了你……原来我还是那个软弱的人啊……”
“嗯,你是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不用太担心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嗯,再见。”
“再见。”
目送李逍遥走进大雪中,静娴一直维持着的镇定消失了,晶莹从眼睛里流下来,倒映着两人惨痛的千年时光。海誓山盟的爱情也会在无垠的时间撕扯中破损,露出现实的锋利和冰冷。
被李逍遥硬生生掰开的天空合上了,最后一缕阳光从静娴手中消失。亡界重新变回阴暗的位面,三生桥上走过的亡者依旧川流不息,桥下的归墟又开始接纳亡者的记忆,她依旧待在这里,和这片永恒的天空一样没有希望。
静娴缓缓地跪下来,瘫坐在地上。
人间一天,亡界十年,从她来到这里,已经四千五百多年了。
即使是亡界的主宰又怎样,即使是死神又如何,即使是神又如何,一辈子都不能在一起的痛苦,让天上地下的两个人的都变得狰狞和麻木。
可他们是神明,是天地的唯一主宰,是死不掉的,即使自己想死,也会被世界的法则阻止。能够弑神的人,至今还从未听说过。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欲无果所求奈何,神的孤独,比别人想的还多。
这该死的世界!!!
“静娴!!我说过了,六千年太久!!”
李逍遥的声音从大雪中传来,在极短时间里传遍整个亡界,震撼着这片天地,伴随着剧烈的风,将整个三生桥的雪都吹散,纷纷扬扬的飞上天空,所有的亡者站住了,聆听着神的悲愤。静娴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