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照层岭,寒风扫高木。
令狐千夜在亭中对月独酌,回想起当初抚音在此耍酒疯的场景,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想要好好放纵一下。
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个小疯子,竟然抓着他跳舞。
酒过三巡,他迷迷糊糊之间,居然瞧见了抚音。
穿着淡蓝色纱裙,宽大的领口,令人遐想。
广袖飘飘,头绾简雅倭堕髻,青丝垂肩,玉簪斜插,玉带绕臂,暗香萦际,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
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袅娜纤腰,分花拂柳来,星眸皓齿。
令狐千夜用力摇晃着脑袋,这才看清楚来人,“音儿!”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令狐千夜将浣溪搂在怀中,仔细地打量着她。
嘴边裂出了孩子般纯真的笑容,“音儿,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从月亮上下来见我了。”
浣溪望着令狐千夜那眼中的眷念,想起了自己在桃花林中初见此人的时候。
袖袍款款,丝绦飘荡,浓郁的眉宇间挽结着爱的抑郁和缠绵。
恍惚之间,竟然鬼使神差地喊出了两个字,“阿夜!”
显然这两句话成功点燃了令狐千夜眼中的光华,更加激动地低头吻上抚音的嘴唇。
夹杂着淡淡的酒香,让浣溪迷醉,即使隐隐的反胃,也还是让她用力压了下去。
世间的美,有好多像树摇碎的阴影,像风吹的落红,总是隐藏于悲凄之后。
双层红色纱罗做的帐中,浣溪不仅要忍受着身上的疼痛,还要忍受着心上的疼。
令狐千夜昏伏趴在浣溪的身上,口中不停念叨着的是另外一个女子的名字。
令狐千夜望着浣溪脸颊的绯红,甜甜地笑着,“真好,音儿终于是我的了。”
亲了浣溪的脸颊一口之后,兴许是因为醉酒,还有累极了的原因,令狐千夜沉沉地睡去了。
睡着前手还紧紧地抓着浣溪的手不放,似乎是害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一样。
浣溪望着他如孩童般蜷缩着身体,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心里有些疼。
她想不清楚自己对眼前的这个男子的感觉,只是不愿看他颓废,看他难过。
他不知道这算是喜欢,还是其它的什么感觉,总之,内心极度矛盾。
她思及此,决定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毕竟人世间的所有事情都是无法预测的。
令狐千夜醒过来,捂着脑袋,像撕裂了一般地疼,坐起身子,被子滑落,露出了健硕的胸膛。
看向身旁同样还在熟睡的浣溪,试探性地伸出手去触碰浣溪的脸颊。
想起昨晚的一切,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是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望着那张和抚音一模一样的容颜,情到浓时,令狐千夜低头正准备吻在浣溪的嘴唇上。
就在彼此的嘴唇要触碰在一起的时候,浣溪醒了过来,四目相对,说不出的尴尬。
令狐千夜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瞪了浣溪一眼,裹着被子,背对着浣溪。
浣溪从没这么紧张过,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昨晚,我们……”
令狐千夜眉峰动了一下,眼神暗淡了下来,讥讽道:“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着急爬上龙床,现在如你所愿了。”
浣溪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屑和瞧不起,不知怎的,心里的某个角落还在微微泛酸,“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默默下床,穿戴好自己的衣服,尽管身体不舒服,她仍是倔强地高昂着头,挺直背脊,不想让人看出她的软弱。
令狐千夜听见身后那缓缓的脚步声,扭过头,望着那挺直的背脊,倔强的身影。
记忆里,他的音儿也是如此坚强得让人心疼。
在两人逃亡的路上,她愣是依靠着浑身的毅力,带着他躲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追杀。
可是他是个混蛋,将她弄丢了。
打开殿门,在太监和宫女或怜悯或瞧不起的目光中走向远处,浣溪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张福达望着浣溪的背影,那身影是那么地孤独无助,心底对他那安兄弟的善意,让他叫住了浣溪。
令狐千夜烦躁地掀开身上的被子,入目的是床单上的那一抹鲜红,心中有种东西在往外破壳。
重新盖上被子,“张福达!”
张福达低眉颔首,隔着一层帘子等候令狐千夜的吩咐,“皇上!”
“她、她去哪里了?”极其不自然地问道。
张福达佯装听不懂的样子问道:“不知皇上口中的她是指何人?”
令狐千夜恼怒地扔了一个枕头砸向帘子外面的张福达,“现在你也学会跟朕耍贫嘴了。”
张福达挨了一个枕头,委屈地站着。
“就是刚刚出去的那个,和……一样。”
“老奴将她安排到了以前安兄弟居住的房间。”
令狐千夜知道张福达话中的意思,可还是明知故问道:“为何?”
“老奴觉得世间即使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举手投足的习惯,还有天生的性格是无法改变的。”
“传朕谕旨,将浣溪超擢为代妃,位居四妃之首。”
“皇上,那居所?”
令狐千夜撑着头想了一下,“看宫中何处有空殿,随便处理了。”
“老奴遵命!”张福达转身正准备去传旨。
“慢着,就让她住在优璇宫吧!”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遵命!”张福达布满皱纹的脸上裂出了笑容,急忙转身跑出去,他想赶紧把这个高兴的事情告诉浣溪。
浣溪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在她看来这个代妃,不过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皇上苏醒,里应外合拔除了朝堂中的恶瘤,朝堂中上演着腥风血雨。
后宫此时也没有闲着,对于这个新来的妃子,竟然让一向窝里斗的妃子全都一致对外。
浣溪也尽量呆在自己的宫中不与外界接触,令狐千夜也像是忘了有她这个人一样,把她丢在了优璇宫就再没管过她。
宫里的太监都是习惯了见人下菜碟,可是由于有十四王爷令狐拓哲和张福达的暗中关照。
所以浣溪在吃穿用度上面倒是没有太大的克扣。
浣溪在这个期间和香菱的关系也渐渐拉近了,她会时常来见浣溪,给她带些宫外的好吃的。
毕竟她有令狐拓哲这张出入通行证,随时进出宫内外也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这让浣溪有些时候很是羡慕,想起当初在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已经变成了这笼中鸟,再也飞不出去了。
是日,浣溪和香菱正在给她新栽种的果树松土,两人均是忙得灰头土脸的。
宫女大花着急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香菱好歹也是跟在令狐拓哲身边一段时日了,板起脸来责备道:“何事如此大惊小怪。”
浣溪拉了拉香菱,“没事的。”
“浣溪,你不知道,这样容易给别人落下话柄的。”她担心她在宫中受人欺负。
浣溪知道她这样是为自己好,只能苦笑不得,任由香菱了。
“大花,什么事?”脸上都是温和的笑容。
“昭嫔主子来了,娘娘你还是进去收拾一下吧。”
“为什么她来就要我收拾啊?”
按理来说,自从当初皇上看上的那个叫什么织的被降级了,这整个宫中就她最大吗。
虽然她并没有具体的实权,凤印始终在那个什么织的手中掌管着。
“这个昭嫔主子,为人不好相与,她要是去皇上那里说娘娘你的坏话……”
浣溪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自嘲地笑了笑,“我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让皇上来教训我。”
香菱见浣溪那淡定地给果树苗盖土的样子,不禁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大老远地就听见昭嫔的声音,“代妃娘娘真是好雅兴啊!”
浣溪看也未看昭嫔一眼,仍是自顾自地整理着。
昭嫔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用手绢碰了一下鼻子,“代妃姐姐果然是平民出身,这种事情妹妹可做不出来。”
香菱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只是听见昭嫔这样讲浣溪她还是很不舒服,这感觉就像是再说抚音一样。
浣溪拍干净手上的泥土,站起身子,不出一语睨着昭嫔,“这儿,不欢迎你,怕脏了昭嫔你的脚。”
说完转身,“大花,送客!”
昭嫔还沉浸在对浣溪容颜的惊讶之中,一时之间没缓过神来。
她早就听说这宫中新来的代妃和抚音容颜极其相似。
“昭嫔娘娘,这边请!”
大花的话语让她回过神来,恨恨地跺脚,“这件事情,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她的父亲刚刚晋升成为大司马,相较于这个代妃的容颜,她的背后还有整个家族做后盾。
因为对浣溪的愧疚,令狐拓哲也没有脸去见她,他果然还是猜不清皇兄的想法,只能让香菱替他去关照浣溪。
令狐拓哲听着手下的来报,本来还想着怎么让皇兄再次注意到浣溪,今日倒是省去了他谋划的功夫。
而且皇兄也不会起疑,只是这还需得再加一把火,最好是将整个后宫的妒火都点燃,那就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