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本来门可罗雀的优璇宫,此刻人流络绎不绝。
浣溪坐在首位之上,望着庭院中那送礼的太监,来了又走,抬着那些名贵的字画,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这么大的阵仗,后宫之中那些千里眼顺风耳,自然是都瞧在眼里了。
令狐拓哲望着那些妃子们一个个地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往浣溪的优璇宫挤,好不热闹。
香菱站在令狐拓哲身旁,看向令狐拓哲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不是给浣溪树敌吗?”本来在这个皇宫里面她独自一个人就过得很艰辛了。
“你这个小傻瓜,从她成为皇上妃子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无法独善其身了,我这只不过是提前帮帮她。”
“可是,你这样……”香菱抿抿嘴,她知道令狐拓哲说得对,但是这样太早了,对她也不是件好事啊。
“若是她不能独自面对,那还不如现在就止步呢。”说完令狐拓哲搂住香菱的脖子,强势将她拖走了。
“煦妃娘娘到!”
“梅嫔娘娘到!”
“张贵人到!”
“……”
浣溪依照宫中的位分来说,她是最高的,一宫之主。
坐于首位上,看着下首的那些打扮妖娆的妃嫔,一个个地都那么妖娆美艳。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妆扮,藕色翠烟纱,略施粉黛,不过是遮掩一下自己憔悴的容颜。
正思忖着这些妍丽的容颜,长袖遮蔽低头饮茶,全部的心思都落在了茶盅里。
望着那嫩绿的茶叶在碗中上下浮沉,待它刚刚找到一个平衡点的时候,只需要自己轻轻一动,它又开始了浮沉。
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还高昂的心情瞬间又低落到了谷底。
百无聊赖地单手倚靠着脑袋,看着那些妃子,一个个地,什么话也不说,只顾着低头品茶。
她又不好将她们驱走,只能尴尬地和她们大眼瞪小眼。
好在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奴婢参见代妃娘娘,祝娘娘千秋万代!”
“快起来吧!”
来人抬起头来,浣溪有些惊讶地望着站在大厅中的女子,不是为别的,只为来人脸上那刺目的疤痕。
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都在讨论这个叫璃织的女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璃织。和消失的抚音一样,是一个传奇一般的女子。
浣溪也不得不仔细打量起来,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望着这样的她,不禁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可浣溪却在与她眼神的接触中,确认了自己不喜欢眼前的女子,甚至还有些讨厌她。
正想招呼身后的大花询问一二时,宫门外一个明晃晃的身影走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众人跪在地上,齐呼三声万岁!
浣溪反应速度要慢一些,就这么呆呆地站着,隔着很长的一段路,却又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想来是两人许久未见,有些生疏了吧。思及此处,心中竟还会微微泛酸。
“都平身吧!”迈着稳健的步伐,行至浣溪的身前,单手挑起浣溪的下巴。
浣溪出于本能地撇开脑袋,躲开了他的手,察觉到自己的失仪,有些慌乱地望向令狐千夜的眼睛。
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只是可惜了,里面没有浣溪想要的温柔,有的只是蔑视,对、蔑视。
“代妃真调皮,见着朕也不知道行礼。”
浣溪急忙躬身,准备下跪,却被令狐千夜阻止了,扶住浣溪的身子。
“算了,代妃刚进宫,还不熟礼数。”
随意地坐在了浣溪的旁边,“都坐下吧!”
众人行礼了之后都低眉颔首地坐着,和刚才面对浣溪的那份作态又全然不同了。
“朕今儿个听说众爱妃都来了优璇宫,想来必是有什么新奇之事吧,不妨也说与朕听听。”
只见那些妃嫔偷偷低着头打量彼此,都在撺掇着想让其中位分最低的那个当枪使。
俗话说抢打出头鸟,谁也不想开这个头。
“梅嫔,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令狐千夜微笑着望向梅嫔。
“回皇上话,臣妾也是听刘美人说皇上刚刚赏赐了好物事给代妃娘娘,所以、所以……”
令狐千夜瞟了眼坐在角落的刘美人,“哈哈,既如此,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去挑一件喜欢的,朕作主赏赐于你们了。”
梅嫔只是象征性地从里面挑了一副名人字画,虽说是出自大家之手,但在这遍布珍宝的皇宫,倒也排不上什么位。
刘美人自是喜不自胜,高兴地去挑了其中最是珍贵的东海鲛珠。
传言此乃东海鲛人的眼泪所化,将它研磨成粉,敷于面部,有返老还童之效。
“各位爱妃,可有心仪之物,不必拘泥,代妃定是不介意的。”
其余的妃嫔都只是象征性地拿了一些珠翠钗花,谁也摸不准这个新来的代妃与皇上的关系。
但凡是在这皇庭有一席之地的妃嫔不会不懂,皇上的风往那边吹,就往那边飞。
若是想要逆风而行,后果必是成为宫墙树下的花肥。
浣溪也只是淡淡站在令狐千夜的身旁边,望着他不发一语。
令狐千夜扭头,小声询问道:“代妃难道就没有一句想说的话吗?”
“回皇上,奴、臣妾没有。”
“你若是不想将这些东西赠与她们,朕还可以赏赐点别的。”
“臣妾没有不想,且皇上九五至尊,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朕想要喝茶!”冷不丁地,令狐千夜蹦出这么句话,一时之间,让在场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一旁的大花,眼疾手快地端上新茶,“皇上请用!”
“滚,朕要代妃亲手所泡的。”
浣溪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不悦,相反地是莫名地轻松,能得到片刻的喘气也好。
端上刚刚泡好的新茶,呈到令狐千夜的面前,恭敬地弯腰,“皇上请用!”
令狐千夜端起托盘上的茶杯,放到鼻下轻轻一嗅,蹙着眉毛。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上好的茶叶都给你糟蹋了。”
她虽然喜欢喝茶,可是对于茶道却没有什么讲究。
见到浣溪那一脸的无所谓,他更是生气,用力地将茶杯砸在托盘上。
没曾想到,茶壶侧翻,滚烫的茶水悉数泼在了浣溪的手背上。
令狐千夜心里一紧,有些愧疚,迅速从怀中掏出帕子,抓过浣溪的手。
“痛不痛啊!”轻轻地一边吹气,一边温柔地擦掉手上的茶水。
浣溪望着他那小心翼翼,满脸的温柔,将她视若珍宝般对待的样子,心中有阵暖流涌过。
只是这暖流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打入了冰窖,“这么大的人了,还是那么笨手笨脚的。”
浣溪不傻,女人的直觉总是异常地敏锐,她知道他口中那个笨手笨脚的女子不是她。
他每次一反常态的温柔,给的不是她,是那张相同的脸。
浣溪慌忙地抽出自己手,她不想让自己越陷越深。
手帕也被她激烈的动作弄掉了,令狐千夜也被浣溪抽回手的这个动作打回了现实。
再次审视眼前的女子,有些难受,自嘲地笑了笑。
弯腰拾起沾着茶渍的手帕,紧紧地攥在手中,相信除了浣溪之外没人注意到那手帕上绣着的歪歪扭扭的荷花。
浣溪不知道它是出自何人之手,只是如今令狐千夜看她的目光降到了冰点。
大家都不知道令狐千夜为什么而生气,只知道现在用力喘气都是罪过。
偏偏就还有不怕死的,例如眼前跪着的璃织。
“皇上!”
“说!”
“奴婢只是一介卑微的女官,实在是没有资格和能力执掌凤印,遂特意前来原物奉还。”
“好一个原物奉还,皇后都没了,你奉还给谁啊。”语气中是难掩的怒火。
说不清是为被贬的皇后生气,还是为她破坏他与抚音而发的火,总之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宫中不乏能人,贤良淑德的妃嫔,皇上可交予她们。”
“朕如何做,不用你来教育。”示意张福达上前,接过璃织手中的凤印。
扭头正想与浣溪说话。
浣溪确实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令狐千夜有些失落,负手站起身来,站在浣溪的面前,轻轻地说令一句让抚音如坠冰窖的话。
“你虽外形似她,却永远也不及她。”
浣溪有些慌了,急忙抬起头来,望向令狐千夜,最终还是停在了嘴唇处。
她不知道要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令狐千夜,也害怕在他眼中看到让自己受伤的神情。
他那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令狐千夜甩袖快步而走,说不出的失望,他的音儿绝不是身后这唯唯诺诺的女子。
出了优璇宫,屏退身后的随从,一个人往前走去,在这空荡荡的回廊中。
一阵猛烈的风儿吹过,衣袂翻飞。
他的音儿、还是不在了吗。
浣溪一个人颓废地呆在原地,等到众人散尽之后,她才从椅子上爬起来,回到房间里面。
摘下大花给她戴上的珠钗,头发瞬间倾泻而下,整个人瞬间轻松了不少。
晚间的时候皇上的谕旨就来了,浣溪被降为嫔,皇后的凤印暂交给煦妃,由她掌管宫中大小事务。
刘美人也因为打翻皇上御赐之物被贬到冷宫去了,这场闹剧也由梅嫔怀孕划上了句号。
浣溪的信期到了,这一次她格外地难受,躺在软榻上,疼得直打滚,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