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范·杜克，如你所见，是一名矮人法师。
你也许相当疑惑，为什么常年居住在矿坑，天赋甚至不如人类的一介矮人也能当上法师。
的确，我前三十年的生活与普通的矮人无异。直到我在中庭的巨塔，“特拉希尔”中采掘时无意中触碰了一柄被镶嵌着魔石的十字镐。
之后，我便辗转各地，凭着天生能感知矿物的特性采掘魔石。最后顺利进入了位于忒兰的法师公会，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在这座米夏雅咖啡馆看见我的原因。
看上去不过是间普普通通的咖啡馆，是吧？但我要告诉你，能识破这间咖啡馆的表象，并前来这里的高手可不多。
比如说那位灰色头发的精灵女仆，我们矮人生来对魔石的气味相当敏感。魔石是所有生命的魔力结晶，拥有如此浓郁的气味，她无疑是擅使魔法的高手。
法师公会曾经也想过拉拢她，但被一口回绝。而在此聚集的同僚不在少数，被这间咖啡馆的知识吸引而来的人才一直是我们公会的重点目标。
今天我注意到了一位新人，跟着那位精灵一同出现的少年。
南无三，这是何等强烈的奥术气息！这家伙简直就是块会行走的人性魔石。
但这不可能，撒鲁逊人种对魔法的天赋低劣到让人惋惜。原来如此，是混血种吗？但也不是，奥林与撒鲁逊的矛盾由来已久，不可能诞生爱情的结晶。
这位少年的脸色苍白，神情无羁，嘴角勾起令人拳头发痒的弧度。
那双不详的灰瞳从容地打量着酒馆内的旅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敢于对米夏雅店内的精灵女仆表现出明显敌意的家伙。
同时，那精灵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那副双手抱胸的姿态，以及畏手畏脚的神情...
难道说，这个魔法高手在对一个年龄不过只有她十分之一的人类少年感到畏惧吗？！
那位少年好似牢牢地掌握了对方的生死一般，不发一言一语就让那位精灵的态度变得更加敬畏，甚至让后者泛出泪光。
真是呈现白热化的精彩较量，可以想象这两人在曾经的战斗中有过怎样的爱恨情仇。
而那位精灵总算支持不住，绷着脸把他拖到柜台的主管面前后，便自顾自捂着胸口跑开了。
“唔。给我记着，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少年一脸从容地送走了精灵，走到酒馆的负责人奥妮莎面前。
虽然没有魔法的天赋，但女主人奥妮莎·爱尔琳妮可是忒兰数一数二的炼金术师。
爱尔琳妮，一个据闻曾炼制出不老不死之药的家族。曾享誉特拉希尔，却不知为何早已没落。
没想到其后代会出现在千帆之国，命运真叫人唏嘘。
不过，和之前那位精灵女仆不一样，奥妮莎身上没有丝毫魔法的气息。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就是位普通的精灵。
少年，你该怎么做？难道你有能一眼洞悉真相的眼力吗？
一脸从容的他径直坐在奥妮莎面前的座椅上。不知怎地，他仍旧一言不发，却直接掏出了一枚忒兰金币。
见证此情此景，杜克在心头惊呼：“内行！佯装成一家咖啡店的米夏雅根本没有需要一整枚金币的商品，他一定是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炼金术师的身份。如此高效，如此迅速。高手，真乃高手。”
可是这种级别的人物会需要什么呢？范·杜克好奇地起身，凑近了两人的位置。
奥妮莎微笑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起身从身后的柜台中掏出一盒奇怪的物件。
这是撒鲁逊人的发明！
杜克倒吸一口冷气。在他眼里，这位少年早已越过敬畏，到达了让他战栗的水平。这件事，就算放在贵为世界之心的中庭也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一位撒鲁逊人的少年，居然能指示爱尔琳妮的后裔去打造帝国曾用以猎杀精灵的武器。
此举让杜克振聋发聩，万般没想到忒兰居然出现了这么一位天纵之才。他急忙地饮下了杯中的余料，在同行诧异的注视下离开米夏雅，赶回了法师公会。
....
回到故事的大概十五分钟前。
“你都干了些什么？”
林屿捂住喉咙，嘴巴里明明在念叨着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其实并不是没有声音，只是这道声音变得难以察觉罢了。
这就是魔法，一种劣质的沉默术，凡妮莎将决定用此来猎杀敌人，或是单纯的恶作剧。
“对淑女来说，有些玩笑是很失礼的。”
但那是事实啊。
林屿可不想再挨一下魔法，只见他手舞足蹈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这玩意能持续多久啊？”
“不会很久的，差不多你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恢复了。”
凡妮莎推开后门，小心地判断着亚薇的行动路线：“走这边，我可不想被亚薇看见我和撒鲁逊人待在一起。”
“都说了，我不一定是你口中的撒鲁逊人。再者，我也无所谓，两件事都是。”
这么复杂的句子，肢体语言就派不上用场了。林屿干脆自己换上了一副自己相对拿手的鄙夷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凡妮莎。
“真是令人火大的眼神。算了，也不能指望会在咖啡里加入差不多两盎司砂糖的人。”
这点倒是林屿理亏，一晚上不睡，加上疯狂消耗的脑细胞，他亟需补充糖分。
但那也不多嘛，就六块砂糖而已。
所以，林屿持续着这种目光望向凡妮莎，盯得后者焦躁不安。
“差不多适可而止一点，精灵的发育可没你们人类那么轻松。”
是吗？
林屿叹了口气，打量着咖啡馆的内部，终于在柜台处找到了方才和亚薇亲昵的女人。
他先是望了望奥妮莎，然后再挪到凡妮莎的身上，嘴角勾起令人拳头发痒的弧度。
“你那样做可是挡不住视线的，虽然也没什么好挡的。”
他的眼神似乎在传达这样的信息。
察觉到林屿动机的凡妮莎双手抱胸，石英一般空洞无神的眼瞳蒙上一层水汽。
“早晚也能...”
虽然很想就此罢手，但林屿并没有放弃补上致命一击的机会。
“拜托，前提是亚薇·盖尔得能撑得到那时候啊。”
跺脚，咬牙，捂胸口。一气呵成，她凭借最后的意志把林屿带到奥妮莎面前，在后者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中含泪离开。
“唔。给我记着，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真是个有趣的精灵。
林屿一脸从容地挥了挥手，慢悠悠地走向酒馆的主人，奥妮莎·爱尔琳妮。
“今天居然不是罗斯亲自来呢。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盼见其他的卫兵。”朱唇轻启，一股浓烈的药剂味道便扑面而来。
据说爱尔琳妮家族的红发是他们常年用自己的身体试药的结果，看来这不一定是先天性征。
看来这就是罗斯·卡瓦哈尔的故事中的最后一块拼图。也对，从他认出奥林的编发时我就该更早地认识这一点啊。
可精灵是远比人类还要长寿的物种，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很好奇，但那不是自己现在的首要任务。
“话说回来，你是来订购武器的对吧。罗斯可真是恶趣味，让撒鲁逊的血脉来做这么无耻的事情。要不是看在妹妹的份上，你可能会被凡妮莎融化掉哦。”
那道笑容很奇特，冰冷得像是让自己的双腿失去知觉后，再闷在火堆中燃烧。
“先不说这些，钱准备好了吗？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慈善行业。”
林屿虽然不清楚物价，但从罗斯的行为来看，给他一枚金币这点也可能是坑。
但除了在深水码头，从木桶和溺亡者那里搜刮来的的几个铜子以外。自己身无分文。
他只得强装气势，递出那一块画着方舟和灯塔的忒兰金币，而这应该就是忒兰面额最大的货币了。
“金币啊..菲尼克斯，罗斯还没有忘记你呢。”
她一脸唏嘘地接过那枚忒兰金，回头准备他们所需的商品。
忒兰的金币是受诅之物，因为它比铁带走了更多的生命。
“对了，顺便把这个喝了。”
奥妮莎推出一个白色的小瓶，上面用奥林语写着含糊不清的文字。林屿目前还没法理解。
“能解除异常状态的药剂，虽然是针对凡妮莎的恶作剧研制的，毕竟她总是喜欢对亚薇释放一些奇奇怪怪的魔法。”
本来对陌生人给的道具感到为难的林屿，却因为后几句话的可信度而决定以身试险。
“怎么形容呢？有点像酸掉的啤酒..诶，能说话了。”
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喉咙，那股古怪的桎梏也消失无踪。
“能说话就是好，不然也没法交代自己的来意了。”
奥妮莎好奇地望着林屿拿出一个小小的褐色玻璃瓶，这玩意对她来讲不陌生，正是亚薇的刀油。
“这个东西应该是您做的吧，能教教我吗？”
“真是冒昧的请求。就像厨师的菜谱一样，每位炼金术师都有各自的独特秘方哟？”
“也不一定非得是这种级别的药剂。掌握任何技艺的大师起先都需要从学徒开始，我现在正缺一位造诣深厚的导师。”
虽说林屿是罗斯的新人，奥妮莎也颇想拒绝。原因无他，照料一个人类实在太麻烦了。从小看着亚薇长大的她最是清楚不过。
“但是，你的准备做得好像还挺充分。”
林屿拿出了任务委托书，正是水手之厅那份一小时十五个铜子的佣工任务。
除了要深入米夏雅咖啡的这个考量，林屿其实还有别的想法。
他实在受不了从罗斯那里继续拿钱了，这种被包养的感觉让林屿感觉相当不爽。
起码要有自己的储蓄，在经济问题上单方面依靠别人的家伙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学徒倒还能接受，算了，就让你试试吧。每周四的晚上过来这里，然后工作到明天早上可以吧？”
“嗯，可以。时段倒是无所谓，毕竟我倒也不是很忙。”
“其他的事项等凡妮莎回来我会转述她的，今天没有别的什么事就到此为止吧。”
奥妮莎搬出一个颇沉的橡木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二十余枚弹药，这正是林屿和罗斯他们所需要的有力武器。
正当林屿打算搬着其回到卫兵营地时，身后却传来一阵骚乱声。
“怎么了，杜克。这么突然？”
“这本书讲到了精灵律法的特殊性...别走啊，杜克。我不太懂奥林的语言啊。”
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林屿也若有所思：
说起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见矮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