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得救了的凡妮莎不同,一跳入这片湖泊,林屿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再度开始发烫。
周遭的澄澈水体似乎拥有生命,在牵引着他的思维。这些下水道之内的湖泊好似源头位于深海,林屿感受到了一股同质的气息。
但很快,从口腔涌入的清甜感唤醒了这具身体。林屿睁开双眼,艰难地指着满满当当地填充他嘴巴的玻璃瓶,示意让凡妮莎赶紧拿开。
“啊,真浪费。白白耗了一瓶宁神药,还脏了一个玻璃瓶。”她扫兴地盯着林屿的脸,顺手把瓶子径直丢入湖泊。
“先不提这个,”林屿脱下浸湿的卫兵衬衫,他环顾了四周的环境,朝身上同样湿漉漉的凡妮莎问道:“那孩子呢?还好吧。”
但他察觉到了凡妮莎的视线,后者正盯着他身上的诡异伤痕。于是没好气地说:“看什么?我可不会把衣服随便借给别人穿,自己拧干不就得了?”
“我这是在诧异呢,没想到你会对一个素昧生平的小姑娘出手到如此地步。对你的印象稍微从撒鲁逊人上升到撒鲁逊的猫科动物了。”
这是算什么诡异的分级方式?不过算了。
你还是不懂啊,普蕾雅。在路上出手救下这类NPC少女可是约定俗成的桥段,无论对今后的主线剧情还是日后的伏笔肯定都会大有裨益。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救下鼠王的女儿很有战略意义罢了。”林屿摆出了能够粉碎一切人缘的招牌笑容,吓得潘多拉都躲到了凡妮莎身后。
而她无语地看着林屿:当一个人的性格扭曲得恰到好处,你分不出他是真的居心叵测还是单纯的傲娇。
“所以呢,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总之先把这孩子送到水手之厅吧,我们两个近期大概率不会闲着。”
凡妮莎是难得一见的精灵,而林屿又有一头标志性的黑发。在那么昏暗的情况下,林屿暴露的可能性反而极小,但他不想有侥幸心理。
秉着干掉所有目击者的想法,他本想直接解决菲勒,意外地居然是个如此难缠的对手。
附魔造物吗?这个世界又好好地给自己上了一课。
和炼金术师不同,有无魔力是个严苛的门槛。体内不存在魔力的人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成为一个附魔师,而奥妮莎就是个不错的例子。
他观察四周,这个湖泊附近有许多人工开凿的洞穴通向四面八方,这恰好说明了这个湖泊位于下水道的一个中心。
假设把伦蒂尼街的地下认为是“鼠道”的中心,那么遍布忒兰的无数条通路都应该有一个自己的核心,连接伦蒂尼。
点对点,再由每个核心延展出无数条道路,由此成立了四通八达的地下王国。
“伦蒂尼东面环海,那么捕鱼者码头的附近肯定也有一个出入口,和钟楼下方的核心相连。”听说过一些地下贸易的凡妮莎知晓:如果要通过运输远洋之外的货物,势必要在码头布置一个能直接逃过监视的通路。
“我还没敏锐到能通过潮汐和海风来辨别那个出入口通往海滩,这里就跟迷宫一样。”
林屿托住下巴,抬头仰望他们坠下的空洞。要以教堂来辨别方向并不难,可那些入口背后扭曲的通路,谁能保证它的终点一定迈向那个方向?
“咚。”
凝神思考的林屿被身后的拳头夺去了注意力,凡妮莎满脸堆笑地嘲弄他。
她指向洞窟旁的木牌,上面径直写着“通向捕鱼者码头”。
“什么事都喜欢考虑,想得太多便会错过眼前的事物。”精灵的女孩朝他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指着他的脑袋说:“这下,你还能继续卖弄自己的智慧吗?”
被怼得无话可说的林屿只得恨恨地把自己的短披风披在前者身上,赌气地迈进那通向海洋的洞口。
“看起来头脑还不错的样子,但却有点小孩子气吗?”
年幼的潘多拉打量着这个穿着卫兵服装的家伙,无法想象这个人正是救下她的关键。
谈话间,一道淡蓝的幽光汇成丝线,延伸至林屿消失的那个洞口。凡妮莎的寻路术,这也是她第一个学会的技能。
现在还不能大意,在鼠道里遇到其他人也是林屿不想看到的事态。如果可以,自己并不想和佩特罗维奇保持联系。统御他们脚下世界的人,尽管对此很好奇,林屿清楚光凭现在的自己没有能与对方交涉的条件。
救下潘多拉也可能被怀疑,得好好向那女孩说明这点。
“救下你的是个扛着巨剑的战士,你到了水手之厅后就这么说,明白了吗。”林屿表情诡异地向潘多拉耳语。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就让素昧平生的那位战士替我接个盘吧。
满意地看了眼懵懂着点点头的潘多拉,林屿把当下精神力放在这个矿道一般的地下迷宫。
四周的墙壁都皆为人力所修饰过,难以想象这么庞大的地下水道一共花费了多久。容纳一辆马车通过的道路,旁近的水道有着极快的流速。
作为光源的魔石灯五十米一盏地镶嵌在墙壁,许多木桶散乱地堆积在道路上。
从地面上凌乱的痕迹不难看出,最近经由这条路的货物多了不少。
可现在是禁渔期,码头应该没有需要这种运载量的货源啊。林屿曾亲自到捕鱼者码头确认过,那里的渔船都停靠在码头...
“从海里运来的东西,却并不依靠船。该死,想象力有些不够了。”林屿倒是有些猜想,但苦于没有将两者连接的证据。
鲛人倒是可以凭这些水道来运输货物,但阿图兰也说过,他们也惮于溺亡者而难以出海。
“唔,令人不舒服的味道。”凡妮莎捂住了鼻子,一股刺鼻的味道从前方的道路传来,让她想起了那条幽灵鲸鲨。
潘多拉似乎也很讨厌这种味道,把头转向了一边。连寻路术的丝线也在前路断开,而这三人之中,似乎仅有林屿察觉不到那诡异的气味。
不过,看两人的反应,横亘在他们前方的绝非善类。
林屿将枪口对准前方的黑暗,不一会,他们的脚底就仿佛踏上了什么一般。
在魔石灯的照耀下,一小滩黑色的液体出现在地面。从附近翻倒的木桶来看,这很可能就是最近流通在水道内的东西。
“奇怪...这是...”
三人不约而同地被那滩黑色的液体吸走注意力。那诡异的黑色在不断变换,翻腾的气泡仿佛是一只只睁开的眼球,甚至让人陷入谵妄,任凭那无骨的四肢轻触他们的精神。
“嗖。”
一道锐利的箭自黑暗中破风而来,自林屿的脸庞一掠而过,划出一道血痕。这份痛觉唤醒了他的精神,他赶忙从那滩液体旁将两者拉回。
“难得,初次见到克拉肯之血的人还能保持如此知觉。”对方套着一身连体的黑袍,却遮不住那张容姿端正的脸庞。
有着灰瞳的人类,可是却仅有一只眼睛。
林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和自己一样有着灰瞳的家伙。大概是常年在这种狭窄环境作战,她的武器仅是柄橡木短弓。
“长话短说吧,把潘多拉带给我,然后我们彼此装作没看见就行了。”
讨厌麻烦事的她看似在交涉,实际上已经再次弯弓搭箭了。根据林屿的回答,将决定这发箭矢是否径直贯穿他的眉心。
“你是鼠王的人呢,还是那些叛逃者的同伴?”
林屿仍举着枪与对方对峙,双方的灰瞳彼此瞪视着,打破僵局的却是一道幼稚的声音。
“退下吧,萨列里。目前还无需对他们动手。”
“是。”名为萨列里的巡林客恭敬地跪在一旁,恭迎着她年幼的公主。
“谨听遵命,潘多拉·佩特罗维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