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陛下说让盛容峋好好休息,但他还是三天三夜没回家,将捉到的刺客审了个彻彻底底,并呈报陛下后,才回定国公府。
陛下承诺给盛长歌的赏赐被盛容峋推辞了。
上元节河边闹得那么大阵仗,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了,盛容峋希望在这件事中盛家的影子越小越好,以不引人注目为要。
况且护卫陛下安全本就是盛家的本分,实在没必要因为本职工作额外赏赐。
盛长歌也觉得如此颇好。
她还是个小小孩童,也没什么好赏的,况且她当时的作为也不是为了给自己讨赏。
于是事情虽然看起来阵仗颇大,但最终却了结得无声无息。
关于刺客的身份,盛长歌虽然心里好奇,但也知道这是朝堂之事,不是现在的她可以过问的。
当下也安安宁宁地在府里“压惊”。
“压惊”这种说法来源于盛大夫人。在她知道当晚盛长歌也在那条船上,且那晚的刺杀本就是盛容峋意料之中的事,她愤怒了。
自家夫君是由于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去世的,儿子子承父业,也得刀山火海这么闯是没办法的事,可凭什么女儿也得被搅和进来?
况且盛长歌还只是“那么小小软软的一个女孩儿”——此为盛大夫人原话——“怎么受得起这样的惊吓!”
盛容峋垂头在堂下静静地听盛大夫人的教训,盛长歌则被盛大夫人抱在怀里百般安慰。
他抬头看看自家妹妹在阿娘怀里淡定的脸,心想:“这个小小软软的女孩儿当时还想着为陛下挡刀呢!”
当然这种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否则训诫时间就得再加上两个时辰了。
听闻消息的盛家众人排着队来看盛长歌。
盛老太太搂着她“心肝儿肉”地叫个不停,边说还边用帕子拭泪,盛长歌觉得自己快被祖母坚强有力的臂膀箍死了。
盛家二房来的时候,盛二叔盛绍明一通“之乎者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忠君爱国”的绕口说辞扣下来,盛长歌愣是不知道他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盛二太太满口的“我的儿”,抓过她上下打量,连她的头发丝都不放过。
盛三郎盛容屹颇有乃父风范,也是一通半文半白的话,听得盛长歌脑仁儿疼。
唯有盛二娘,她在确定盛长歌没事之后,凑近盛长歌小声道:“妹妹当真是威风极了!可惜我当时没有亲见。”
盛长歌心内大赞!不愧被她引为知己,所思所虑确实与旁人不同。
盛三叔倒是痛快,对盛长歌说:“桃姐儿此番受了惊吓,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三叔说便是,包准给你办到!”
盛三太太不咸不淡地问了几句,就坐着不说话了,场面一度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
盛长歌心想,若不是因为身份原因,估计自己这位三婶就不来了吧。
盛家嫁出去的姑奶奶也各有表示。
大姑姑盛绍星携大姑父,第一时间赶赴盛府进行慰问。
韩家老太爷为京兆府尹,怪不得大姑姑消息灵通。
大姑姑在这边心疼盛长歌,大姑父便去往盛容峋处叙话。
盛长歌心想,叙话是假,探听消息才是真吧。
在京城里隐匿了这么多贼人,京兆府尹竟然全不知情,连上元节当天的刺杀都是由宫城统领盛容峋亲自歼灭的,京兆府可谓是失职到家了。
若陛下不追究倒还好,若追究的话,“渎职”之罪是免不了的。
韩家老太爷心内实在惶惶,但本人又拉不下脸来找盛容峋这个小辈打听,只能派儿子借着这个机会来。
这些都是在盛长歌的意料之中,让她没想到的是,二姑奶奶盛绍晗带着杜四郎来了。
算算日子,上一世的杜四郎也是在没多久后出现在盛长歌面前的。
只不过当时盛绍晗带他来是引荐给盛容峋,后来他才对盛长歌下手的。
此时的盛长歌只有八岁,无论如何都还不会被列入目标之一,便也没避讳。
不得不说,杜四郎真是极好看的。
上一世的盛长歌便是沉沦在他的皮囊之中,即便杜四郎的有些做法让盛长歌觉得不妥,但她依旧能够说服自己,继续相信杜四郎。
古人云:“红颜祸水。”殊不知男子,也可称为祸水。
杜四郎一身月蓝色的长袍,在堂下施礼:“见过妹妹。”
盛长歌也站起来,对着杜四郎盈盈一笑:“见过杜家哥哥。”
一旁的盛绍晗很是满意。
杜四郎坐在这里也无甚话可说,只盛长歌时不时冲他笑。
盛大夫人问道:“桃姐儿笑什么?”
盛长歌道:“这位哥哥长得真好看!”
盛绍晗眼睛一亮,道:“桃姐儿觉得四郎好看?”
盛大夫人笑道:“这丫头就这样,看见长得齐整的孩子就说好看,前几日受了那么大惊吓,回来还跟我说二皇子殿下好看,也亏得二皇子不怪罪。”
她这话说得厉害,将盛绍晗的打算全堵死了。
本就是小孩子戏言当不得真,若是盛绍晗上纲上线,岂不是想让盛长歌碰瓷二皇子,给盛绍晗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盛大夫人还笑眯眯地对杜四郎道:“四郎也不要怪罪桃姐儿。”
说完又对盛长歌道:“桃姐儿快给杜家哥哥赔不是。”
盛长歌正在脑海里仔细思索自己可否说过二皇子好看一类的话,似乎是没有的。不过二皇子帮她揩去嘴边污渍的样子可真是温柔,温柔得她这个再世为人的女人,都忍不住心尖儿颤了一下。
杜四郎皎洁的脸上绽出笑容:“大夫人言重了。妹妹小儿家童言童语,自是别有一番韵味。”
盛长歌想是受了鼓舞,跳下椅子道:“外面的花都开了,杜家哥哥陪我去摘花吧!”
杜四郎只看着盛大夫人不说话。
盛大夫人喝了一口茶,才笑道:“四郎第一次来我们府里,还没好好逛过,是该出去看看。这宅子本是前朝一个大官的,里面倒有些景致可看!”
盛绍晗道:“正是呢。我在这里陪嫂嫂说说话,就让桃姐儿带四郎看看吧!”
杜四郎这才站起身,告了罪,跟盛长歌出去了。
盛长歌的想法很简单,上一世我栽在你手里,那这一世我就要让你栽在我手里!只不过我不会傻到再嫁给你了。
她带着杜四郎走到花园,之前还叽叽喳喳的小人儿突然沉默了,有了些大姑娘的腼腆。
她知道杜四郎喜好读书,便投其所好,着意与他谈些诗词典故。
杜四郎没想到盛长歌这样的小丫头,竟也说得头头是道,便收敛精神,认真与其谈论起来。
两个人正聊着,盛长歌听到有人叫她:“桃姐儿!”
她转头,惊喜地奔过去:“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顾一铖与顾一铭今日也来府里看她,刚去向盛大夫人请了安,盛大夫人便道盛长歌在花园里,两人便寻过来了。
盛长歌虽努力在与杜四郎交谈,但他上一世曾害得她那样惨,盛长歌实是压着心头的厌恶在与他闲聊。
过了这一会儿,最初的报复心理早被厌倦代替了,盛长歌忍不住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正寻思脱身之法的时候,顾家兄弟来了,可谓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顾一铖倒还好,见杜四郎与自己年岁相当,互相介绍之后迅速聊在了一起,但顾一铭怎么看杜四郎怎么觉得不顺眼。
当下便拉着盛长歌去其他地方玩。
园子里的池塘已经解冻了,顾一铭摘了两根草叶子,一根递给盛长歌,一根自己拿着,两人蹲在池边逗小鱼玩。
珊瑚在旁看得一脸心惊:“姑娘可要小心,若再跌进池塘里可怎么办!”
盛长歌冲她笑:“不妨事的,我会小心的,况且还有这么多人在!”
顾一铭认真道:“桃姐儿不用怕,我已去学了洑水,若你再掉进水里,我一定会把你救上来的!”
盛长歌心里感动。
珊瑚劝不住,只得让璎珞快去叫几个会洑水的小厮过来在池边候着,免得两人真滑了脚,掉进池塘。
两人逗了一会儿,盛长歌看小鱼总是围在顾一铭的小草旁,对她的小草却视若无睹,生了气,要与顾一铭换。
顾一铭好脾气的将草递给盛长歌。
谁知道,换了之后,小鱼又去围另一根小草了!
盛长歌大悟:“原来小鱼围的是铭表哥!”
她愤愤地将小草扔进池塘。
铭表哥凑上来:“不然,我们斗草吧。”
盛长歌道:“还是初春,草都没长好,斗起来也没意思。”
铭表哥想想也是,又道:“不然我们去下棋吧。”
盛长歌道:“枯坐在那里,闷得慌。”
铭表哥想不出该干什么了,盛长歌也坐在一旁发呆。
铖表哥兴致勃勃地过来道:“刚四郎说他家有几匹好马,我与他相约,明日去他家驰马!”
盛长歌跳起来:“我也要去!”
顾一铭也站了起来,瞪着杜四郎。
而杜四郎一脸云淡风轻,甚至友好地给了顾一铭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