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盛二娘便来寻盛长歌。
没想到迎出来的却是璎珞。
她道:“回娘子的话,我们娘子天还不亮就起身了,珊瑚姐姐伺候娘子洗漱后,就跟着娘子出了院门,娘子临走前并未交代要去哪里。”
盛二娘奇道:“这个懒鬼,平日里从不早起,今天怎么转了性。”
不光盛二娘,璎珞也觉得奇怪,但她是做下人的,知道不该妄议主家:“许是我们娘子临时有什么打紧的事情也不可知。二娘子若有什么急事,可先告诉奴,待娘子回来后,一定立刻回禀娘子。”
盛二娘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看着晨光不错,想叫她一同去园子里玩一玩。她回来的话,你只说我来过了,其他也不用说了。”
说完就带着月牙儿又走了。
而此时的盛长歌,正在盛家的练武场上扎马步。
这个练武场,原本是盛老公爷建的,他还在世的时候,每天都到这里练武。等盛容峋长大一点后,练武的人又多了盛容峋。
现下盛容峋领了宫城统领,忙得没日没夜,但也没断了每天来练上一遭的习惯。
盛长歌决定习武后,这里就是最好的场所。
周辉到的比盛长歌还早,盛长歌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候着了。
盛长歌暗道惭愧。
周辉倒不觉得有什么,本就是他到的早了。
但学武第一天,该有的架势还是得有。若这位娘子受得了,严格一点自然是为她好,若受不了,刚好让她打个退堂鼓,直接劝退。
周辉沉着脸,面色比锅底看起来也浅不了多少。
盛长歌很乖觉:“徒儿惫懒了,望师父责罚。”
周辉从嗓子里哼了一声:“你第一天练武,之前也没什么根基,就扎扎马步吧。”
当下示范了扎马步的正确姿势,就去一边看着了。
扎马步本没什么难的,只是要坚持。盛长歌一直娇生惯养,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站了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人就抖得像筛子了。
但她深知习武基本功的重要性,硬是咬着牙硬撑着。
周辉初时只看着她晃啊晃,以为要不了多久就放弃了,谁知道盛长歌却一直不喊累不求饶,兀自撑着,心里倒有几分认可了。
他心里很是感慨,要是他操练的那些兵士各个像盛长歌一样,那该多好。
第二天他按照约定的时间来练武场,盛长歌已经扎着马步候上了。
他知道练武一事,第一天还不觉得,但回去休息一晚,怕是全身的骨头都要疼起来。像盛长歌这样的娇小姐,身上的淤青怕是都不少。
当下收起轻慢之心,一心一意教盛长歌。
盛长歌晚上回去,浑身发抖,手连筷子都拿不稳,还是珊瑚给她一口一口喂的。
珊瑚心疼得直掉泪,嘴里抱怨着:“这个周将军,做什么对娘子这么严格,我定要回了国公爷,让他换个人。”
盛长歌练武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珊瑚是她近身伺候的,避不过。好在她信任珊瑚,珊瑚嘴也紧,谁都不告诉。
盛长歌倒是很高兴:“就是要这样才好,这样才是真正为我好。”
珊瑚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她其实全都明白,只是实在心疼:“可娘子小小年纪,哪儿受得了,满府里别说娘子们了,连丫头们都没受过这样的苦。”
盛长歌安慰她:“我阿兄不也这么过来的。他四五岁上就开始练,也没喊过苦。”
珊瑚很是不平:“凭什么都是我们大房的人要受这么一遭,满府里其他娘子郎君一个比一个受用。”
“受什么荣宠,就得担什么担子。”盛长歌知道她是好意:“你看,阿娘和我最信重你,现在就得你来给我喂饭。”
珊瑚眼里含着泪花还使劲看了盛长歌一眼:“娘子还拿我取笑,快点吃完了饭,我给娘子揉揉胳膊腿才是正理。”
盛长歌“嘶”了一声:“你别说,还真疼。”
尤其是第二天起来,全身就跟散架了似的,但她依然硬撑着去了练武场,还比周辉到的还要早。
最初的几天最艰难,那几天熬过去之后,盛长歌觉得好受多了,每天回去也不必像第一天一样被伺候着,而是可以自己吃饭了。
珊瑚看着暗暗高兴,但还是一样心疼,每天必得将盛长歌第二天的饮食等全都安排好,一一过目放了心,才能去睡。
盛长歌觉得自己练了这么久,珊瑚倒是瘦了一大截。
盛二娘好几次找她都不在,终于有一天晚上来逮到了盛长歌。
她虽然说着没事,但其实憋了一肚子话要跟盛长歌讲。
“桃姐儿,我听说二郎被打得起不来床了,你可知道?”
这几天忙着练武,盛长歌确实不知道这个事情。
细细问来,盛长歌觉得这顿打确实该挨。
盛家二郎盛容崎不愧是盛三叔的亲儿子,于喜好美色一事上实在是一脉相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盛三叔不管怎么说,看上的要么是家里的丫头们,要么是戏子粉头倡伶之类的,除了影响了自己娶妻,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大的问题。
据盛长歌总结,盛三叔虽然自小被娇惯,但胆子不大,太出格的事情也做不出来。
即便当年看到赵氏惊为天人,也知道先求了家里使人去求娶,不敢私自做些以势抢人之事。
盛容崎就不一样了。
他是盛家三房长子,生母又是从盛三叔少年时期就陪在身边的,身为一个姨娘却生生压了盛三太太好几年。近几年盛三太太似乎觉醒了,两人才有了分庭抗礼之势。
盛三叔做不出什么好榜样,张姨娘也是丫鬟出身,硬是把这个孩子给宠得无法无天。
这一日,盛容崎与一干好友往曲江池畔游玩,途中见了一位女子,觉得甚为可心。他交好的本就是一群闲的无事的富家公子,一个个仗着家里的权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下便撺掇他去邀那女子一同饮酒。
女子断然拒绝,盛容崎觉得面上过不去,又兼身旁的朋友们说些怪话,硬是要拉了女子入席。
女子当下便大叫大嚷,引得周围的人纷纷驻足观看。
可巧那天盛容峋有事到曲江池畔公干,听得周围喧喧闹闹,便让人去查看。来人回话的时候支支吾吾,脸色颇为不好看,盛容峋一再追问,才知道盛容崎干了什么勾当。
他气急,但也没有表露在脸上,只说捆回府里关起来,等他回去再做计较。
那女子家中虽不富贵,但也还算小康,从小跟着家里的兄弟们也认了些字,骤然碰上这种事,自觉名节受损,当下便一头碰在立柱上。
幸而救的及时,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头上破了一道口子,说不得以后要留疤了。
盛容峋使人好生安抚那位女子,亲自去家里赔礼,还严令当天在场的人以后不许提起此事,免得被有心人烂嘴嚼舌污了女子的清白。
众人畏他威严,忙应了下来,赌咒发誓说以后绝不提起。
盛容峋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回到家,正想好好收拾盛容崎,却被告知,张姨娘哭着喊着跑到关盛容崎的地方,硬生生将盛容崎带走了。
盛容峋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当时也只是让家里的两个小厮守在门口,不让盛容崎出来。
张姨娘却是有备而来,带着好几个人,撕打着把盛容崎带走了,守门的那两个小厮还被打伤了。
盛容峋大怒。
管束家人的事原本不与他想干,各房自有各房的人去管束,若闹出什么事来,最多也不过报与盛大夫人裁决。
往日盛容峋也听到过关于这个堂弟的风言风语,只是由于事多繁忙一直没空理会,只是今日刚巧被他碰到,也确实闹得不像话了,所以他才决定等他回家才处理。
谁知道张姨娘胆子大成这样,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据说救回盛容崎之后,她还搂着盛容崎大哭,觉得盛容崎受了委屈。凭是什么女子,既然盛容崎看上了,邀她饮酒是给她面子,她还敢不从。被捆着回来也罢了,还关起来不管吃喝,盛容崎身娇肉贵,哪里受过这等折磨。
盛容峋虽气急,但事多,他也不耐烦与人多嘴舌,只吩咐将盛容崎抓回来打四十大板,送回三房。还让人传了句话:“这是盛国公府,若不服管教,离了盛国公府就是了。”
这下张姨娘虽心疼,却什么也不敢说了,只在心里暗暗怨恨。
但盛容峋的处罚结束了,盛大夫人还没出手呢。
她以盛容峋身边的人不能好好劝诫主子为由,将盛容崎的贴身小厮们撵的撵,卖的卖,重新换了一批人进去。
盛大夫人又说了,盛容崎与张姨娘亲厚些原是自然的,毕竟是从小伺候着的,只是盛容崎现下大了,也该好好学些规矩道理了,以后便交由盛三太太管教了。
张姨娘这下彻底傻眼,哭求了盛三叔好几次,但这次是由盛容峋亲自出手,且盛容崎实在离谱,盛三叔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