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两个月的实习工作，帮助一机厂完善了三轴数控系统，李云野除了学识、经验上的收获外，还额外得到了一笔五百多元的工资加奖金收入，这是铁总工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尽力为他争取的。这也让李云野不必为这个学期的学费伤神，他知道，林老师的经济其实也不宽裕。
只是，新学期一开始，李云野就发现，同学中又少了些熟悉的身影，有不少同学把精力花在了学习英语上，其目的不言自明。还有同学私下里讨论计算机专业今后的工作去向，言词间多少都有迷茫之意，又羡慕学经管的不愁工作，更多的同学开始打第二专业的主意。
李云野想找几位同学组建一个临时研发团队研发操作系统，却大都被婉言拒绝，也有感兴趣的同学，又犹豫自身的水平有限，表现得信心不足，李云野也不能勉强，这让他心情颇有些郁闷。实际上，进入大三，很多人已经开始考虑实习、就业问题，加上国内计算机产业环境实在谈不上好，自然没什么人去研究吃力不讨好的操作系统。
和老师林秋峪谈起此事时，林秋峪道：“这是大环境使然，很多学生毕业后分配的工作不理想，专业不对口的比比皆是，何况又是计算机这样一个冷门专业，就是机械工程这样一些以往的热门专业，现在也面临着毕业后的工作去向问题。”
林秋峪忽然住口不说了，目中一丝晦暗一闪而过，过了会才道：“算了，这事一时半会地也说不清，你呢，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才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
李云野只好点点头，转念一想，自己才大三，现在想这事未免有点急了，大不了毕业后回煤矿山呗，至于回去能干什么，现在想也没用，总归是有份正式工作吧。只是又忽然想起皮振华，心里一酸：皮老师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啊！
回到学校差不多是五点多了，远远地就见铁丹红和岑诗霜二女站在宿舍楼下，心里就有点发怵，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岑诗霜嘴里啧啧着，绕着李云野转了一圈道：“红姑，你说蛮牛得了五百块奖金，是不是该请你这个中间人吃点什么，我呢，厚脸皮蹭一蹭，没问题吧！”
李云野苦着脸道：“交了学费就没剩几个啦，要不霜姐你先借我点？我保证十年之内还清，肯定不带利息。”
岑诗霜“咯咯咯”笑了起来，道：“还不还的不要紧，不过叫姐不行，叫声姑奶奶来听听。”
铁丹红却发现李云野神情有些低落，扯了扯岑诗霜的衣襟，道：“蛮牛，刚得了奖金就不高兴，是不是嫌少？”
李云野摇摇头，道：“哪有！红姐，霜姐，请你们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走吧。”说完转身当先走去。
岑诗霜眨眨眼，低声道：“红姑，这小子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蔫蔫地。”
铁丹红道：“估计是为毕业后工作的事发愁，不像你我，去向早就定了。想想咱班的同学，大三时哪个不是未雨筹谋，一到大四就开始上窜下跳的。”
岑诗霜又眨眨眼，悄声道：“红姑，观察很仔细嘛。”
“死丫头，皮又痒痒了是吧！”
二女一路打闹，李云野充耳不闻，只是脚下又加快了几分，路边校友不时镖过来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冷飕飕的。
在校外寻了家人较少，看起来还干净的饭店，找了个僻静的座坐下，等上菜的工夫，李云野将自己组建研发团队受挫地事一说，铁丹红还没说什么，岑诗霜先笑了起来，道：“蛮牛，你还真是个书呆子，本科生有几个会想去搞基础科研的，大都是等毕业拿了文凭，钻门路分配个好单位。要知道，哪怕你顶着燕清大学的名头，想找个好单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铁丹红点点头，道：“蛮牛，你得去找那些研究生，不过，我估计他们会看不起你！”
李云野恍然，嘴里却道：“我还看不起他们呢！没人来，看我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铁丹红脸一板：“小屁孩，武侠看多了吧。”
李云野脸一侉，“红姐，我好像比你还大那么一点点。”
“谁让你叫姐来着！”铁丹红眼一瞪，目光如刺。
李云野略一缩脖，对岑诗霜道：“还是霜霜妹子好，温柔又可爱，美丽又大方。”
“蛮牛，想让姐怎么收拾你？姐肯定不会令你失望！”岑诗霜银牙挫动，咯咯直响。
这顿饭李云野吃得是悲愤之极，自家掏钱不说，两只耳朵便似抹上了辣椒油，耳前冷风耳后热浪。
不过，最后铁丹红还是说了来意：听说学校要进行直博选拔了。
这一下，李云野怦然心动起来。
九月九号，上午第二节课后，计算机系主任马天雨教授忽然把李云野叫到办公室，有点好奇地看着他道：“李云野同学，你在一机的实习报告我看过了，干得不错。另外，你恐怕也听说了直博选拔的消息，只不过，这次选拔是针对应届本科毕业生的。”
李云野心一凉，忍不住道：“主任，就没有例外吗？”
“例外？”马天雨颇有些古怪地上下打量着李云野，心想这小子还真敢问。
“一般来说是不行，不过，如果有博导特别指定的学生，倒是可以。”
李云野的心迅速沉了下去，他上哪认识博导，秦教授？只怕他都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小子还没明白！马主任有点无语，也不知道秦教授看上了他哪点，直接点名他，可这事自己没法说。想了想，找了个借口道：“李云野同学，你实习期间完成的数控系统，得到了自动化研究所专家的一致好评，所以，经系里研究决定，特批了一个直博选拔名额给你，来，你先把这张表填一下。”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云野眼一下亮了，边填表边问：“那什么时候开始测试？”
“你的情况有点特殊，测试时间放在了本周六，也就是十四号，时间有点紧，和你一同进行测试的还有三位同学。你们这一批共四人属于特批，是经过校委会开会讨论决定的，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
“谢谢马主任！”李云野兴奋地站起来道谢。
马天雨笑道：“谢我干什么，这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说完摆摆手，示意李云野可以走了。
李云野真的很兴奋，他可是知道，如果通过测试，自己成为了博士生，就能参与导师的研究项目，这可是有工资的，意味着自己的负担一下减轻了不少，而且，组建研发团队，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哼着歌出了办公楼，看了看时间，今天没什么要紧的课，干脆，到图书馆查点资料算了，也不知道测试的内容有哪些。
李云野走后，马天雨正在收拾办公桌上的文件，就听有人敲了敲门，接着，秦天雨教授推门走了进来，问道：“马主任，测试的事你和李云野同学谈了？”
“谈了。”马天雨笑道：“秦教授，这事你直接和他说不更好？”
“我说不合适。”秦天民摆摆手：“我要说是我直接点他的名，我带的那几个学生就该有想法了，由系里出面，别人也就说不出什么来。”
这秦教授未免小心了些，马天雨低下头哂然一笑，道：“秦教授，我记得你带了有五个学生吧？”
“走了两个，出国镀金去了。”秦天民有点郁闷，这马主任，哪壶不开提哪壶，全校又不是只有我的学生出国。摆摆手，转身出了办公室。
马天雨一愣，自己就随口一问，看来问得不合适。转念一想，计算机系读到博士研究生的本来就少，其他专业的博导，听说最多的有带十几个学生的，也难怪这秦教授直接点名要学生了。
十四号上午十一点，李云野最后一个愉快地出了考场往楼下走，测试难度没自己想像的那么大，自己虽然是最后一个出考场，不过是多检查了两遍而已，看来，下午的面试应该也不会多大问题。
刚走到楼下，就见先交卷的另外三名同学一起冲他招手，这三人他倒也认识，全是计算机系大四生，只是平时打交道不多，点头微笑的交情而已。
一人问道：“李云野，考得怎么样？下午的面试有把握吗？”
“难度不大，还行！”李云野笑着点了点头。
“我听说下午的面试是秦天民教授主试，这可有点不妙？”
李云野一愣，道：“是吗？秦教授讲课很好啊，人也和气。”
“计算机系的几位博导中，就属秦教授最严格，很少有学生能入他的法眼，所以，他带的学生也是最少的。我听说了，咱们四人当中，有一人就是他直接点名参加测试的，只不过不知道是谁？”
李云野心里微微一动，随即暗道：我和秦教授才相处多久，不可能是我。
那人说完，三人一齐盯着李云野，见他面色如常，目中还透出一丝迷惑，便对视一眼，一人叹道：“要不是负担不起，我去年就留学了，也就不会参加这个测试了。”
另一人道：“我倒不这么想，如果能在燕清读博，我就很满足。”
“嘁！你知道什么。秦教授带的两个博士研究生今年都出国留学了，咱们算什么。”最先开口的那人郁闷地说完，转身先走了。另一人摇摇头对李云野道：“咱们几个家里都穷，又没门路，只能这样了。”
李云野皱着眉头：怎么一个个地都想着留学，燕清大学很差吗？出国留学真就那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