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诗霜回京已有两月多了，没有再去找李云野，工作热情却似乎高涨了许多。
工业报社副总主编岑枞看着自己女儿的变化，心里颇感欣慰：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九月三日下午三点，岑枞从稿件中抬起头，看着趴在对面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吃着零食的女儿道：“丫头，稿子不错。今天是周六，待会你早点下班，快半个月了，你也该回趟家，免得你妈成天唠叨我！”
“回家可以，只是别跟我提什么文家，还有那什么军的事。”
“丫头，你也二十好几的人啦，晓军的事，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妈都快把我唠叨得神经衰弱了。”
“没态度！”
“没态度是个什么态度！”岑枞不悦道：“你总得给人家一句话，多年的对门邻居，总拖着不是个事吧！”
“三年前我就表明了态度。这三年里，您见我登过他家门没？拜年我都是在门口说上一句新年好就算数！”
“可你妈她……”
“爸！您要是为这事来找我，搬我妈出来没用，您就是把姥姥姥爷全搬出来也没用。”
岑枞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道：“我是没辙了，老的管我，小的我管不了，我还能干什么？”
岑诗霜“腾”一下窜到父亲身边，搂着胳膊道：“爸，可我还是很听话的是吧！”
岑枞无奈地笑笑，旋即正色道：“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啦！或者，你已经看上了哪个小伙子？”
“哪有的事！”岑诗霜想起李云野，脸莫名一红，随即目光暗淡下来，强调道：“绝对没有！”
岑枞哼道：“哼！刚才还说听话的呢？”
岑诗霜一昂头道：“事业未成，何以家为！爸，这可是您教我的。”
“胡搅蛮缠！”岑枞头疼起来，这回家怎么跟妻子说？这丫头不说，总不能逼她吧，不过，他也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李云野并不知道岑诗霜已经回京，野火操作系统的测试工作刚开始没多久，年所长又把他强行拉进了野火处理器项目组，说是项目命名为野火，那他这个点火的人怎么能袖手旁观？这样一来，他每天的时间就排得满满地，也没心思想其他的。
五号下午五点回到宿舍，意外地发现骆滨海双眼直愣愣地躺在床上，李云野伸手在他眼睛上方晃了晃，他连眨他不眨一下。
“海哥，失魂了？”
“去去去，失什么魂！”骆滨海猛地坐起来，仔细打量着李云野，嘴里咕哝道：“奇怪呀，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啊！”
李云野一翻白眼，自从骆滨海被铁丹红打击之后，时不时就会出现这么不着调的情形。
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打开编辑器，略一思索，李云野开始敲起键盘来……
骆滨海又一下躺倒在床上，过了好一会，用手支起头道：“蛮牛，哥哥我明年就毕业了，你说我是继续读博呢，还是回家等分配？”
李云野停下手道：“这得看你自己了，要是我，反正都硕士了，再读个博士岂不更好？”
“我对继续读博总提不起兴趣，可又听说，现在很多人毕业后，为了分配一个好工作，专业不对口都无所谓，那这几年大学不白读了。”
“专业对口也不一定就好，我听导师说，现在国内很多研究单位的研究人员都没事可干，不是没项目，而是没钱！”
说到这李云野忽然一愣，对啊！我也将面临毕业的问题，看导师的意思，似乎有意把我推荐给一些科研机构，那这份工作？我要不要干呢？黄老那边，我都拒绝了……
“蛮牛，我想出国留学。”骆滨海忧伤地道。
李云野横了他一眼：“你是因为红姐伤心了？还是放不下纯纯的初恋？话说，你这都不算初恋，顶天个单相思。”
骆滨海眼一斜：“切！你以为哥那么脆弱？实话告诉你吧，铁丹红八成是看上了你，还有岑大小姐，你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李云野身子一晃，“咣”一下连人带椅倒在地上，旋即狼狈地跑起来道：“海哥，你别吓我！怎么可能！”
骆滨海玩味地看着李云野：“怎么？你不相信？你很怕她们俩？”
“嘁！我会怕她们？男子汉大……”
骆滨海赶紧接道：“豆腐！”
李云野激灵打个哆嗦。
随着燕清大学校园网络的建成，机房老师干脆招了几名学生志愿者进行维护与开发，最初简陋至极的龙马BBS已经彻底改头换面，龙马BBS很快就成了师生们谈论的热点话题，而马天雨教授也彻底成名，龙马精神一词成了很多师生的口头禅：好好学习，龙马精神！
俗话说，兴趣是成长的动力源泉，很快，学生们就不满足于在BBS中发帖了，一款MUD文字游戏悄然上线，一股挖泥巴的风潮兴起，计算机系的学生愕然发现，经管系、中文系等各系学生开始加入了争夺上机时间的行列中……
对此，李云野并不关心，哪怕骆滨海经常在他耳边叨咕着又砍了几个升了几级挖到多少宝藏之类的话。
九月二十八日，李云野奉师命一早赶到导师的办公室，秦天民指着办公桌上一台全新的电脑道：“还记得三月份，比尔来京宣传windows95中文版操作系统，那场在燕清的演讲你也听了吧。这台新购置的电脑就安装了最新的windows95测试版，图形用户界面的设计据说和明年将要发布的正式版相差甚微，你可以好好参考一下。”
半小时后，李云野从电脑前抬起头，对秦天民道：“老师，还是晚了！”语气虽然平淡，却隐有一丝焦灼。
秦天民点头道：“这台电脑使用的是最新的奔腾处理器，制程工艺达到了0.6微米，集成了320万个晶体管，具有强大的多媒体处理能力，一旦windows95正式发布，这个市场的话语权就是他们的了。”
李云野倔强地道：“那可不一定。”
“云野，野火处理器的研发预期最少也要三年时间，而你的野火操作系统还处在内核测试阶段，我估计你最少还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将它完善，而等你开发出图形用户界面，又需要多少时间？国内的人才和资源本就不足，计算机图形技术的研究也落后于西方。再一个，你要知道，为了研发windows95，微软公司投入了多少时间、人力和成本吗？”
李云野沉吟不语，目光再次看向屏幕上的WIN95桌面，从心里说，他不认为WIN95的图形界面有什么好看的，尽管比起目前他所知的其它图形界面操作系统，WIN95的图形界面显得十分惊艳。
秦天民看着默然不语的李云野，犹豫了好一会才道:“云野，想不想出国学习？”话刚问出口，心里却又有点不豫。
“什么？”老师突兀地问话让李云野一愣。
“学校准备选派一批优秀的博士研究生出国访学，这是国际学术交流活动的一项内容，今年我校的名额为十二人，出发日期定在了明年的元月十日，访学时间为一年。如果你有意的话，九五年的春节你可能要在国外过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李云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问道：“去哪个国家？我够资格吗？”
秦天民道：“你是计算机系第一个被学术委员会认可的学生，我希望你不要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至于目的地，你自己有看中的院校吗？”
想了想，李云野有点不好意思道：“老师，如果可以，我想去麻省理工或者加州大学伯克力分校。”
“你倒是真会选！”秦天民笑了起来，又道：“那你等会去教务处领张申请表，填好了交给我，至于国外学校的事，我帮你联系。”
话说透了，秦天民忽然觉得全身轻松起来。之前带的两名学生出国留学，剩下的学生也在积极运作，他心里多少有点受打击，好在最得意的学生一直没有这个倾向，哪怕自己主动问起来，李云野也表现得十分错愕，这让他颇感欣慰。
李云野却忽然觉得心脏“怦怦”急促跳动起来，他愕然发现，对于出国学习，自己心里其实是颇为渴望的。
李云野走后，秦天民也离开了办公室，直接前往微电子所，找到年建华将事情一说，年建华叹道：“老秦，你总算放下了包袱，这是好事，要是我，两年前我就让那小子出国留学，不得不承认，国外的教学质量确实比国内强，哪怕是开拓下视野也好。”
“你漏了一句，只能说是目前。”
“哈！你总有说辞，说不过你。”年建华摇头笑道。
“老年，你给我说实话，云野研发的野火指令集，你的评价如何？”秦天民忽然正色道。
“极其出色！”年建华不假思索道：“如果不是你特别说明，我还以为其中至少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秦天民摇摇头，继续盯着年建华。
“其实你心里早有判断，问我纯属多余。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云野这小子的脑袋里，是不是住着一位或是几位顶级计算机科学家，你看他这几年的学习成果，有哪位学生能像他那样！跟你说实话吧，WFRM指令集获得了上面的空前重视，黄老问我，能不能让李云野提前毕业，尽早调入计算所，芯片的问题，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秦天民犹豫了，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我不赞成他提前毕业，再急，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等他访学归来再说吧。不过，老年，有件事你得伸伸手，黄老是从麻省理工毕业的吧。”
年建华笑了：“就知道你打的鬼主意，你就不怕云野一去不回？”
“我有信心！这可不是吹牛。”秦天民笃定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