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庄璎眸色一动未动,心里却是千转百回。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得还得问过夫人,才能知其前因后果。
见腿上的毒素消散得只剩一道青色的印子,庄璎笑道,“小姐给的金疮药当真是灵丹妙药,这么快便见效了。”
她心知这金疮药必然正是针对这蛇的,故而此前应当也有人被这蛇咬伤过,按照这般推断,那蛇应该是被故意放在那地窖里的。
不然,若是当真想要将这蛇除之后快,早该有人动手了,而不是专门制作了相应的金疮药来应对。
沈南柯像是猜出了她在想什么似的,见招拆招地回道,“也不知为何,这类蛇在地窖频繁出现,想来是有蛇在那处产了卵,故而只好请大夫做了专门的金疮药,见效极快。据说是以蛇血血清与半边莲为引,炮制而成的。”
庄璎见试探失败,却并不懊恼,只点了点头,“多谢小姐关心。不知我昏睡多时了?”
沈南柯瞧了一眼窗外,“只一夜而已。待高热退后,你便醒了。”
庄璎心头一惊,也不知自己在昏迷之中可道出了什么秘密,或是胡言乱语了甚么。但若是真的问起沈南柯,只会暴露自己昨夜的别有用心。
因而庄璎悻悻作罢。
待沈南柯离去之后,庄璎洗了个热水澡,收拾完毕便打马赶去荣禄客栈了。
司元在信上说,两日后,在荣禄客栈见。
那么今日便是约定之日了。
庄璎策马之时,脑中不由得好奇,为何司元算准了两日之内,她必能够便完成他交代给她的任务?
对她这般自信么。
这样想着,她心情不由得大好起来,唇角也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马蹄在雨后初晴的地面上溅起道道飞泥,马背之上,黑衣劲装少年双眸灼灼,神采飞扬,双颊竟是比少女还要明艳。
在荣禄客栈下马,那店主一见贵客驾临,忙不迭堆笑上来吆喝,“客官,两位爷还在天字号里,您可要小的们送点吃食上去?”
庄璎双眸一转,从荷包中摸出个银锭,随手放到店主手心,“去隔壁的糕点铺子买半斤刚蒸出炉的桂花糕,和半斤鸡蛋花卷上来!”
“好嘞,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差人去买!”说罢喜不自胜地将银锭揣到兜里,赶到后院去招呼人了。
庄璎蹬蹬蹬地上了三楼。三楼乃是重客歇居之地,故而无声无息,与喧哗的一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彼时她走至司元的屋内,却听到屋内传来二人的争执声。
屋内,谨昭压抑着隐隐的怒意,“殿下,听闻你让庄璎孤身一人去沈府的盐窖了?”
“她眼下阴差阳错误入沈府当差,乃是潜入其中调查的最好机会,”赫连霈虽有几分心虚,嘴上却是毫不留情,“你明知如此事半功倍,又为何如此苛责本宫?”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买入沈府,本就不知那兄妹二人究竟作何打算,眼下再让她以身涉险,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又该当如何?”
他面上宛如倾盆大雨将至前的阴沉,神情更是阴鸷地盯着赫连霈。
后者攥紧了拳头,亦是面色不善地回他:“谨昭,你眼下于本宫唯一的价值——除却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可还有其他?”
谨念不怒反笑,“既然如此,不若让薛意之来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殿下觉得如何?”
赫连霈却是当即便冷了脸,“你以为本宫当真在意这锦衣卫指挥使是谁么?眼下,本宫不过是无瑕与那薛意之斡旋罢了。但谨大人前日在父皇那里,不是早已将本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么?”
“微臣不解殿下之意,还望殿下明示。”谨念冷着脸觑他。
“谨大人让薛意之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副使,不正是担心本宫会削弱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职权么?”赫连霈眯起眼,围绕着谨昭走了一圈,“谨大人当真是七窍玲珑的心思,不然当初怎么能将庄氏那个罪女救下,令她如今还能生龙活虎地招摇过市?”
谨昭盯着他,“殿下这是恼羞成怒,所以刻意来中伤本官么?”
先前的“你我”之称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又是“殿下、本官”这般严肃恭敬的称呼。
可这种尊敬,于二人而言,并非好事。
赫连霈亦是注意到了这点,这才缓和了面色,“谨昭,本宫不知你与我这般置气,究竟是因为什么?”
“殿下不应该心知肚明么?”谨念眸色冷淡地看着他,“殿下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甚么?”
庄璎站在屋外,听得云里雾里。从头至尾,她也只听清楚谨昭唤司元“殿下”,司元自称“本宫”,零碎地听到了“庄氏罪女”、“父皇”。
怪不得夫人能够受到皇上亲召,怪不得这京城里不曾有位冠司姓的高官,怪不得夫人第一眼看上去便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贵人。
原来,夫人是……是个皇子!
得出这个结论,庄璎吓得不轻。
她竟是强娶了天家的儿子!这可不是掉脑袋能够挽回的过错了吧?
庄璎于心中泪流满面,她那时将夫人掳回来强娶了,乃是因为一见钟情,况且这等姿色,便是翻遍了整个屠龙寨,也寻不到第二个。
正是因为色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她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谁能想到一个无心之举,便要在脖子上添个碗口大的疤。
庄璎正想着一会儿要如何面对司元,忽然风风火火自走廊边奔来一人,端的是个好样貌的。
那人径直奔到她身边,瞧了一眼门板上的牌号,又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
不待庄璎开口,那人已是抬手,急促的敲门声随之响起。
庄璎唯恐被屋内人发现自己已站在屋前听去了二人谈话,方要退至一旁,却见那人已是手疾眼快地推开了门。
她顿时傻了眼,与屋内那两人大眼瞪小眼。
赫连霈亦有几分吃惊,好在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瞬间便恢复了泰然自若,走到她跟前,“来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