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听到秋子的话,心道欧阳那狗贼,考虑还真“周到”!这是,派个老熟人监视他!不禁心下一阵冷笑!
不过无奈,小胳膊到底拧不过大粗腿,他眸光微沉了几分,简单地将自己整理了一下,到底还是认命地抓过玉瓶迈出房门。
侯在门外的秋子,与墨香四目相望,勉强挤出一抹尴尬的笑,接着视线下移,对上墨香手中攥着的玉瓶,眸光闪了闪,脸上现出复杂表情。
墨香被秋子的视线引导,跟着看向自己手中的玉瓶——要是有可能,真想“一不小心”摔碎它。
但墨香心知肚明,即便欧阳俊说特地费了些工夫才搞来无忧,可实际上,以欧阳俊现在的手段,想要搞到无忧,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并且以欧阳俊的谨慎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可能去干那种孤注一掷的事?
简言之,就是墨香把手上这瓶无忧毁了,欧阳俊绝对能变戏法似的再掏出一瓶,甚至十瓶无忧塞给他……
一路上,各怀心事的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很尴尬,可谁也没有加快脚步。
直到迈进欧阳俊重新给独孤青绮调换的院子里,墨香终于开口:“公主她……还好吧?”
秋子明白,墨香并不是在单纯问好,咬咬干裂的嘴唇,压低嗓音道:“公主醒来后,不吃不喝,只一个劲儿地说要见小殿下。”
墨香攥着玉瓶的手指,蓦地收紧——由此可见,欧阳俊将无忧交给他,除了拉他下水外,更关键的是,独孤青绮信任他!
在这个节骨眼上,慧黠如独孤青绮,必定戒心十足。
但墨香端去的汤汤水水,独孤青绮定然不设防!
转过回廊,一眼看见端着托盘立于房门外的欧阳俊。
墨香的脸彻底拉下来。
欧阳俊却笑盈盈地迎过来:“终于等到了。”接着将托盘送到墨香眼皮子底下,“喏,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面对假客气的欧阳俊,墨香嘲讽地笑笑,揭开玉瓶塞子,将瓶中的无忧倾倒进托盘上的净瓷小碗中,然后将空瓶抛给站他旁边的秋子,伸手接过托盘:“劳请欧阳大将军给让个路。”
欧阳俊始终笑脸迎人,其实路很宽,他又没挡多少,墨香完全可以绕过去。
不过眼下墨香可以说是他整个计划中的那股东风,欧阳俊愿意哄着这尊大佛开心,乖乖挪开身。
墨香不再看他一眼,挺直腰杆,端着托盘进入独孤青绮的房间。
刚历经一场生死劫,再相见,二人心中具是五味杂陈。
对视一会儿后,还是独孤青绮率先发话:“墨香,此番我委实懦弱了,幸亏有你在,多谢了。”
独孤青绮是个是非分明的性子,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自己出现过怯懦逃避的行为,独孤青绮不会找理由说是因为遭遇突然变故才如此,而是落落大方的承认,并向恩人道谢。
然而问心有愧的墨香,却自认担不起独孤青绮的一声谢,可又不能在她面前露怯。
毕竟要是他不能一举成功,恐怕后续,欧阳俊必定会让独孤青绮再吃些苦头。
看独孤青绮这副苍白虚弱的模样,墨香如何忍心?
心怀鬼胎的墨香,不敢与独孤青绮对视,低头将视线放在自己端着的托盘上。
虽说欧阳俊近来的种种行为无异于向世人宣布,他是个伪君子,然而对于有关独孤青绮的事,他是真上心。
瞧这托盘上,全然是遵照独孤青绮的饮食习惯准备的。
实话实说,事发之后,墨香是烦死欧阳俊了。
可细看托盘,墨香又对欧阳俊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不由一阵苦笑,回想这些年,欧阳俊对独孤青绮的在意程度,怕是连轩辕洛都赶不上的。
不然坊间也不会流传出,欧阳俊是独孤青绮青梅竹马的恋人这种说法。
不过,那又如何?
独孤青绮摆在心尖上的那个人,终究不是欧阳俊。
更不是他这浮萍似的墨香。
思及此,墨香定了定心神,再抬眼面对独孤青绮,却是笑容如常。
“什么时候,青儿竟对我也要道起了谢,这般生疏,是要与我拉开距离?”
只有表现得与平日殊无二致,独孤青绮才不会生疑。
“我素来知书达理,救命乃天大的恩情。”独孤青绮眉目弯弯,“何况,你这救得可不仅仅是我一人的性命,你还保全了我儿子的母亲,我夫君的妻子,他二人日后必定也要好好酬谢你,我只道个‘谢’字,还显得怠慢了墨医仙呢!”轻摇头,“只是身不由己,也只能先在口头上道个谢了。”
因为独孤青绮说得真心实意,所以更叫墨香无地自容,最后要将那只掺兑了无忧的净瓷小碗移向独孤青绮面前的雕花小几,尽管十二分克制,一双手还是止不住地轻颤着。
到底察觉到异样的独孤青绮,不解地开口:“墨香,你怎么了?”
墨香一鼓作气将净瓷小碗摆到雕花小几上,放下托盘才回话:“这些日子没得好眠,身子有点虚。”
见独孤青绮一双澄澈的眼睛审视着自己,墨香尴尬地笑笑,随口又道:“我尊敬的公主殿下,虽说墨某身份低微,然而毕竟是个大男人,总还是有些自尊心的,您不能逼着我坦诚,面对这种局面,我无能为力,感觉自己就是个窝囊废吧?”
这是实话,说出来带着真情实感,自是容易让人信服。
也引起独孤青绮的共鸣——别说墨香一介身无功名的草民,便是她这个南岳第一公主,不照样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正是因为心里有数,所以和墨香见面后,她没提出要见孩子的要求。
毕竟墨香能留下,已经很不容易,她跟他提要求,不是为难他么?
墨香见独孤青绮神色缓和,状似自然地将那带货的净瓷小碗往独孤青绮面前推了推:“青儿,你今次吃了许多苦头,伤了身子,须得好生将养,先把这碗药喝了,再吃些补粥,也好恢复些元气。”
独孤青绮顺从地端起小碗:“也是,将养好了,才能等到与他们父子再见的机会呀!”
墨香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就在独孤青绮将小碗凑到嘴边之际,忽闻一声高呼:“公主——”